第47章

梁輕眸子顫了一下,蕭承衍細細看著他的神色,眉頭皺了起來。

上次這麽失神反常,還是梁杏來府上的那次。

蕭承衍回來前,陶管家已經按照梁輕的吩咐,將季嬤嬤給送回去,安排好了探子和家將跟著,做的滴水不漏。

因為蕭承衍回來不用主院的侍衛通傳,直接就推門進來了。作為一個練武的,蕭承衍腳步和動作都很輕,梁輕背對著他,又沉浸在自己剛知道的巨大秘密裏,絲毫沒有發現。

梁輕喘了口氣,嗓音有些啞:“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沒多久。”蕭承衍伸手給他倒了杯熱水,“剛才在想什麽?起的這麽急?”

他看見的是梁輕突兀起身,像是忘了自己的腿腳毛病,然後又跌了下去。這讓蕭承衍想起那日在皇宮中、梁輕醉酒,便是這樣想要起身。

這人為何總會下意識忘記自己腿傷的事?

梁輕沒有接蕭承衍遞來的水,他坐在扶梯上,寬大袖袍和衣擺散落在地上,微垂著頭說:“沒想什麽,就是覺得有點冷。”

蕭承衍眉頭一皺,他放下茶杯,伸手從梁輕的衣袖裏探進去,碰到對方的手指,細膩光滑,微微泛涼。

“你的手爐呢?”蕭承衍疑惑著四處看了看,沒找到,便幹脆將梁輕的手抓過來,捂在自己的手心裏。

梁輕的目光直直看著蕭承衍,對方生了副好相貌,再加上體內毒藥解了、又經常習武鍛煉,形貌非常優越,一雙淺色眸子,認真注視的時候,會察覺到對方那點明顯的君子坦蕩的細致和強大。

梁輕忽然道:“世子去了哪裏我不會細細過問。但是我想知道,世子心裏……想不想要那個位置?”

蕭承衍神色微變,沒有意料到梁輕為何突然這麽問。

沒等他回答,梁輕繼續道:“我知你不是池中之物,當今皇帝昏庸無能,小太子太過年幼,皇後勢單力薄……”

蕭承衍將梁輕的手指捂的有些發熱,他低聲說:“公爺想聽我的答案?”

梁輕垂眸,看著蕭承衍握著自己的手,他的手明顯是養尊處優的白皙細膩,而蕭承衍的手因為練武提劍拉弓,骨節分明,有薄薄的繭子,刮在他手上,有輕微的癢。

梁輕道:“自然。”

蕭承衍說:“我的確不是池中魚,沒有權力,只能挨打。只是不管將來如何,我不會辜負公爺。”

他最後一句珍重的像是承諾。

梁輕卻仍是神色平靜,對他的答案沒有意外。臨安城內,安逸於現狀是很難活下去的,特別是在官場上,需要不斷往上爬,才能免除部分壓迫。權勢是古往今來,人人都想要獲取的東西。

但一切都是對等的,比如原主拿到了這滔天權力,同時也遭到了太後最深的忌憚。

梁輕想起自己姑母給自己最狠的算計,便覺得全身發冷。他猛地推開了蕭承衍握著自己的手,道:“隨你。這幾日你不用來外邊守門,有事記得敲門,我允了才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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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便是太子冊封的慶宴,皇帝為了彰顯皇威,辦的極為隆重。皇宮的大門敞開,迎接朝臣入席。

梁輕下午睡的久了些,起得遲,穿好衣裳後,陶管家跑過來問他,要備一個還是兩個轎子。

按理來說,兩位主子是得備兩個轎子的。

“一個。”梁輕眼皮冷冷一擡,道,“平民百姓沒資格坐轎子入宮。”

陶管家愣了一下,只好跑出去辦事了。

很快,鎮國公府的轎夫和侍衛接到了梁輕,便出發往皇宮裏去了。

而蕭承衍,則被告知需要徒步去皇宮。

他神色沒怎麽變化,跟在鎮國公府的轎子後面。大片大片黃昏的日光落在寬敞的街道上,蕭承衍有些走神。

這兩日,梁輕與他的對話合起來都不超過十句,並且對方總是神色淡淡的不在意,倨傲又冷漠。

明顯是在有意疏遠他。

但偏偏,國公府對蕭承衍卻半點都沒怠慢,炭火吃食,分到的新棉被,跟蕭承衍在還是世子的時候一樣,品質極好,非常保暖。

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兩人卻像是沒什麽交情的朋友。

蕭承衍疑惑又煩躁,他本以為自己裝純善純良、端正君子,拿出他幾十年都沒有的耐心和克制,對方就會逐漸對自己放下防備,直到完全把自己劃分到世界裏去,徹底習慣他的存在。

他就可以更容易的,把人占為己有……

但是,梁輕躲開他了。

這種原本眼見著就要成功、又忽然坍塌了的狀況,蕭承衍一時不好打草驚蛇。他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梁輕的轎子是日常上下朝坐慣了的,軟墊厚實綿軟。走至半路,他倚靠著枕頭,掀開簾子看了眼外頭昏黃的天空。

昨日,他跟歸一談了談。鎮國公府在太醫院沒什麽人,梁輕便讓歸一多去注意那位苗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