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入了夜,陳府的主母吩咐仆役去將府上的門落了鎖,給書房四處點上燈。蠟燭下看文書的陳儒擡起頭,說:“你出去吧,我一個人看一會兒書。”

書房裏安靜下來,片刻,外頭傳來敲門聲,陳儒起身開門,來人穿著夜行衣,身姿挺拔修長,明顯不是府上的人。

陳儒道:“世子。”

蕭承衍道:“陳大人,叨擾了。”

陳儒也不打算跟他談舊事,直接道:“之前世子都是通過線人與臣傳信,今日特意過來,是為何?”

蕭承衍跟著陳儒,在案桌兩邊對面坐下,蕭承衍摘去面罩,露出俊美的面孔和深邃的淺眸,道:“賦稅案結果已經出來了,您知道吧?”

陳儒將案桌上的紙給他看,是一份來自陸楓的書信,講了賦稅案背後操控的官員,人數多,牽連廣。

“賦稅加重,民怨四起,而國庫無銀兩,貪官汙吏橫行。過兩日陸楓回來,內閣會提議嚴肅查辦這些人。”陳儒粗看了一眼,道,“裏頭應該好些是鎮國公的人。”

陳儒看向蕭承衍。

他現在有些摸不準蕭承衍對鎮國公的態度。

賣身入府為奴,又屈辱地做了男寵,換做別的流著皇室血的世子,怎麽都要恨死對方了吧?

賦稅案如果拿來借題發揮,是摧垮一部分梁輕勢力的最好時機。

蕭承衍道:“這些人如何處置,陳大人可否聽我安排?”

“世子請說。”

蕭承衍便將安排說了出來,陳儒聽了半晌,又沉默了好片刻,才明白過來,蕭承衍想借賦稅案,清洗掉一批真正的貪官,其中首先除掉兵部尚書,這個暗中投靠安定侯府的人。

安定侯自從那日朝堂上提出要暫代大理寺卿,陳儒便知道安定侯與鎮國公交惡。

安定侯本人也是統領南越北境三十萬大軍的主帥,軍中人脈非常廣,兵部尚書就是其一。

陳儒道:“我不明白,戶部尚書也在其列,是為何?”

戶部尚書,應當是鎮國公的人。雖然戶部職責重大,戶部尚書必然會受罰,但按蕭承衍的計劃,是想讓此人下馬後逐出京城。

折了戶部尚書,不就等於斷了梁輕的一個巨大財路嗎?

蕭承衍卻道:“此人是墻頭草,若是將來對方反水,不如盡早除去。”

蕭承衍知道前世裏,戶部尚書就是得知當初鎮國公府有難後,倒向自己,出賣梁輕。賣主求榮,不值得留下。

“至於安排什麽人上任,就勞煩陳大人費心了。”蕭承衍手上也沒有人,他父親更不是結黨之人。況且他相信陳儒的為人,只要上位的是純臣,就夠了。

陳儒低頭又思考了好片刻,不得不驚嘆蕭承衍心機之深,心下頓時覺得這豫王世子,似乎不是以前所想的純良之輩,頓時又有些感慨萬分。

蕭承衍交代完了正事,想起什麽道:“那日安定侯在朝堂上向大理寺發難,陳大人為何突然駁了安定侯的諫言?”

“漳州之事,我有諸多疏漏,多虧鎮國公未雨綢繆,沒有讓皇帝因此疑心我。”

陳儒道,“況且,南越朝廷風氣不好,願做實事之人少之又少,鎮國公助陸楓去查賦稅案,我心甚慰,南越這樣的事情,太少了。”

“臨安許多世家子弟,嬌養在家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陳儒蒼老的眼睛看向蕭承衍,“世子性情堅毅,又有才能,這也是我選擇世子的原因。”

蕭承衍低頭向他行了個跪地禮。

前世,他也收到過陳儒來信,對方在信中,對他給予了鼓勵,還暗含了隱秘的期望。

但陳儒知道他深陷囹圄,難以脫身,只能多次暗中幫助自己脫離險境,又難以控制地希望蕭承衍可以挽救南越這一將傾之廈。

數年之後,蕭承衍做到了,只是陳儒已被‘梁輕’害死,沒有能親眼見到。

借著夜色,蕭承衍回到鎮國公府。

他剛落在主院裏,就發現梁輕屋子的燈還沒有熄。此時已經不早了,梁輕本應該睡了。

蕭承衍正站著,梁輕房間的門被推開,繡繡走出來,朝他比了個手勢。

蕭承衍上前推門進去了。

梁輕正在看什麽,聽到聲音後擡頭看了眼,見蕭承衍一身夜行衣,配上棱角分明的臉、和有些淩厲的淺眸,看起來格外不友善。

他道:“你出去了?”

“去見了陳儒。”蕭承衍走過,蠟燭光微微閃動。

梁輕一愣,道:“賦稅案?你已經跟他交代了?”

蕭承衍:“嗯。”

陳儒在原著裏就暗中幫過蕭承衍多次,梁輕並不懷疑對方願意幫忙。賦稅案這件事他也和蕭承衍討論過許多次,盡量做到最正義最公平的結果。

他對自己勢力折損,倒沒多大傷心。原主結黨營私,多是利益捆綁,真心能為他所用的很少,而且原主已經借此傷害了很多真正的良臣、間接損害了百姓利益,做下不少傷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