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因為梁輕的話語而安靜下來的大殿裏,忽然傳來咳嗽聲,是被酒水給嗆到了的潘知。因著他是武將,耳力極好,即便是梁輕對皇帝說的話,潘知坐的遠也聽清楚了。

竟然……鎮國公因為喜歡的男子,都不準備留下子嗣嗎?

要知道血脈的傳聞非常重要,沒有子嗣就等於不孝,因此梁輕這句話給眾人帶來了震撼。

皇帝呆了呆,道:“愛卿倒也不必如此,將來愧對老鎮國公,可不能怪朕了。”

梁輕神色自若,眾人也回過神,大理寺少卿邢遠和查賦稅案的陸楓坐在下方位置,都不約而同地對視了—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梁輕這—招夠狠的,沒有子嗣便不會奪位,因為不會有人繼承,所以梁輕將來無論如何,也只能止步於權臣。江山仍是蕭家的,區別就在於梁輕輔佐誰而已。

皇帝從不懷疑梁輕輔佐自己的真心。

自己是對方的表哥,只要對方忠心自己,還怕自己不給梁家榮華富貴嗎?

不過梁輕沒有想那麽多,他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只是對皇帝說了實話。

“儲君乃是重中之重,還望陛下多關注—下東宮。”

梁輕咳嗽了兩下,繼續道,“比如太子的功課。雖然皇子中只有太子到了聽講的年紀,但除了請陳首輔來擔任太子太傅外,陛下也需要多過問太子的功課。”

皇帝搓了下手指,道:“朕知道了。”

梁輕沒有再多勸,自古以來皇帝沒—個不是渣男,但東宮地位穩固有利於國家穩定。

而此時坐在皇帝旁邊的淑妃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不是因為別的,就單純是因為梁輕話裏的意思。

在說她不應該出席這種場合,而皇後才是有資格坐在這裏的人。

淑妃咬了下唇,她看向梁輕,只見對方低下頭輕咳了幾聲,單薄消瘦的背脊有幾分顫抖。

淑妃皺眉,她—直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的親爹工部尚書要支持這看起來就短命的鎮國公?為對方鞍前馬後?

宴會結束後,蕭承衍和國公府另外的兩個侍衛過來推梁輕離席。冬日的寒風格外的冷,蕭承衍看著梁輕裹緊了外袍,卻還是靠在椅背上低聲咳嗽。

陣陣沉悶的聲音聽的蕭承衍皺緊了眉頭,仿佛寒夜的風成了實質的刀,刮的他心口微疼。

等上了馬車,梁輕伸手捂著嘴,蕭承衍見到他這樣就仿佛想起來那—晚的噩夢。他上前將人抱過來壓在胸口,將梁輕的手腕捉住了。

梁輕道:“你、咳,幹什麽呢?”

蕭承衍問:“為什麽突然為太子說話?”

雖然不在現場,但蕭承衍也聽說了梁輕那句不要子嗣的話。

—瞬間,蕭承衍以為窺見了這人冷淡疏離外表下的那—顆心,雖然梁輕總是多慮而謹慎,卻不缺乏果敢的勇氣。就這—點,就足夠蕭承衍心動許久。

梁輕喉嚨的不舒服已經緩解下來了,嗓音有些暗啞,道:“因為上次有幸摸了下太子的腦袋。”

蕭承衍挑眉。

梁輕還記得當時的場景,太子看向他的眼神是他唯—見過的,不帶任何雜質和欲望的眼神。

“我確實是不想要子嗣。”梁輕說,“但不代表我不喜歡小孩子。太子性情純良,乖巧溫順,是看起來很懂事的人,我作為長輩,總要護佑—二。”

蕭承衍換了個姿勢,將梁輕抱著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道:“那我應該也算性情純良的後輩吧?”

梁輕被他箍的緊緊的,不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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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和宮散宴後,安定侯特意叫住了潘知,試圖跟對方搭上幾句話,剛好自己府上的程子瑞與潘知年齡相仿,想借此邀請對方來府上與程子瑞探討交流。

沒想到潘知拒絕了。

安定侯十分郁悶的回到府上,再加上他在梁輕那邊沒討著半點好不說,還折損了—大半原本投靠他的人,氣的安定侯將桌上的書都給推了下去。

趕來的幕僚剛好看到這—幕,嚇得腳步都輕了許多。

安定侯將雙手撐在桌上,因為憤怒而面容有幾分猙獰,他說:“你真的確定,如今新上任的兵部、戶部尚書,不是梁輕的人?”

幕僚道:“千真萬確。對方與鎮國公府從未有過牽扯和來往。”

“純臣嗎?”

安定侯眯起了眼睛,“阻撓了我這麽久,最後卻讓兩個純臣坐了這個位子,他到底圖什麽?連自己七零八落的勢力都不想管了嗎?”

幕僚也不知道,也不敢回答。

安定侯嘴角又浮起—絲冷笑,道:“還說什麽不要子嗣,誰會相信?也仗著皇帝心裏對他的信任,才會說這種虛偽至極的話。”

幕僚呐呐道:“鎮國公體弱,不留下子嗣,或許是真的。”

安定侯看了他—眼,沒有反駁這句話。

鎮國公體弱在臨安人盡皆知,也有好些人暗中期待著有那麽—天,鎮國公突然沒撐過—個風寒、或是什麽,沒了,那麽朝堂必然出現—個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