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梁輕很快就坐著馬車回到了國公府,進了涼快一些的屋子,他讓繡繡幫忙換下身上華貴的朝服,沾了一身的灰土。

繡繡將衣服放進木盆子裏,過了一年她也長高了,說:“公爺今日可否要沐浴?”

“要。”梁輕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來,蕭承衍第一次抱他的時候,便是在浴池那裏。

那時候的蕭承衍還沒有那麽大膽,還克制疏離地在眼睛上蒙上黑布,半點都不逾矩的。

結果今天……

梁輕有點發愣,後背仿佛還殘存著被蕭承衍抱起來的余溫,這人實在太囂張了,偏偏懷抱又穩又堅實可靠,讓人留戀的很。

不過,梁輕記得他被抱起來的時候,一點都不敢往後看其他人的臉色。

他這淡漠冰霜、偏執刻薄、心底卻苦苦癡情著的絕世美人人設……全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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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深宮的太後並不知道外頭的事情。確認安定侯真的死了之後,太後每日都過的魂不守舍。

人總是在失去後才發現,以前沒珍惜過的都多麽難能可貴。太後對朝政都提不起興趣,也不願接見任何人。直到皇帝來了仁壽宮。

太後曾因為安定侯之死去見皇帝,皇帝卻次次稱病不見。

安定侯權勢滔天,本人又是武將出身,普天之下誰能殺他?

也只有皇帝。

皇帝沒等太後出來迎接,直接撩開珠簾進了靜室,只見太後盤腿坐著,閉目誦經。

皇帝在旁邊坐下,道:“母後,兒臣來看您了。”

太後閉眼說:“皇帝十八歲離宮建府,皇帝問我,母後,能不能和兒臣一起出去。我說,不行,但是皇帝可以入宮看哀家。時隔多年,我想去見皇帝,皇帝卻不願見我。”

皇帝明白太後這是在怪他了,道:“之前不見母後,有諸多原因,朕認了。但是安定侯一事……”

皇帝沉了面色道:“安定侯野心太大,這是他咎由自取,不能怪朕殺了他。”

太後睜開眼睛,盯著皇帝看。

帝王的猜忌心,無論是先帝,還是她的親生兒子,果然都是一樣的。

皇帝料想太後應該也猜出一些端倪來了,他沒多說,他不想捅破自己最敬重的母後在他心中的形象。

他牽起太後的手,頭一次用孩童般輕柔的聲音說:“母妃是最愛兒臣的對不對?只要我們合心協力,就能繼續擁有這榮華富貴,誰都不能把我們打倒。”

太後依舊冷著臉,說:“滾開。”

沒多久,皇帝便從仁壽宮離開了。

片刻,腳步聲傳來,又有人走進來,在太後面前盤坐下了。

是南越國師。

閉關整整一年後,國師面容雖不見蒼老,只是一頭烏發鬢邊明顯白了幾分。

他的一只手垂著,廢的徹徹底底,大約是制毒的反噬。

太後說:“今天我這可真熱鬧。皇帝陛下來就算了,國師大人是為何?”

太後明白皇帝過來的目的,一是和解關系,二是讓她安分點,別再去想安定侯、也警告她別整出來面首那些事。

國師說:“我閉關了一年……原來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安定侯之死,是否與昭回有關?”

“我不知道。但要說沒有,哀家是不信的。”

太後冷道:“但是,佛朗,你就別對那孩子假惺惺的了。他身上的滴水觀音,你別忘了,還是你給我的。”

太後字字珠璣:“你面上裝的庇護著對方,但你根本無法掩蓋你的自私和涼薄,你覺得梁輕,就沒有看出你根本沒有將他看得多重要嗎?”

國師面色微變,只不過情緒內斂,看起來不明顯。

半晌,他嘆了口氣。

他知道他已經傷害了梁昭回兩次了,宴會上那一次毒酒之後,對方後來連見面都不願意了。

熒惑守心這件事,應驗的是北魏大軍南下侵犯南越。所以確實是他料錯了一部分。

國師素來冷淡寡情,將梁輕扶持起來、給予庇護也全是靠著對對方的欣賞和憐惜,從未想過其他的情感。

滴水觀音,是因為權力制衡,傷身卻不致命。

但是他此刻,卻忽然有一種愧疚的情緒。

“我會繼續閉關。”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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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之後,天氣沒那麽炎熱了。前線廣平侯及蕭承衍率領南越十萬大軍,拿下了第一個勝利,皇帝面上難得露出了喜色,廣赦天下,並在宮中設宴慶祝。

南越十萬大軍在前方攔下北魏,臨安的百官和百姓都松了口氣,原本被鄰國威脅、昔日逃亡的噩夢浮上心頭,此刻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開戰後半個月,梁輕收到了來自蕭承衍的第一封信,和信一同來的,是一些土特產。都是一些大補的食物藥材,只不過都比較新奇。其中還有一個活物,是一只鸚鵡。

蕭承衍在信中說,這鳥太蠢,自己撞進帳篷,摔斷了翅膀。戰場上養不活,便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