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蕭承衍抱緊了懷裏的人,力道大的像是要揉入骨血。

喜歡,是傾慕的意思。

梁輕的考量太多太沉,他知道書中不是虛妄,都是真實存在的血肉之人,而他只想活下去,所以他行事謹慎、思慮重,與任何人都不來往過深。

但是蕭承衍,相處最久也最近,於是他想遵循自己的心意。蕭承衍出征後,梁輕感覺時間都變得漫長而索然無味,鎮國公府安靜而寂寥,都沒有人能給他暖腳了。

於是,梁輕坐在案桌前,用對他來說依然不太習慣的毛筆,認真而笨拙地在信紙上寫字。

他說了很多啰嗦的話,他說國公府上的丹桂開花了、野菊開花了,說蕭月聊臨安公子小姐的八卦,說今年災荒少了、賦稅增加了但沒有民怨發生……

直到最後,他覺得信件過長,才在末尾,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好像前面都是冗長的鋪墊,最後一句才是最終的濃縮。

實際上他想把他的全世界都分享給他鐘情著的人,告訴對方,他其實好喜歡好喜歡你。

梁輕靠在蕭承衍胸口,說:“我本來……本來有點後悔的。我怕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還、還怕……”

他揪住蕭承衍手臂上的布料,背脊彎著,說不出話來。

還怕信送過去讓你看見了,然而自己卻不能兌現諾言了。

這兩年裏、初來乍到的恐懼擔憂、遇到風波時的疲憊浮上梁輕的心頭,又經歷了水牢中與書中相似的噩夢,他心中百感交集,伏在蕭承衍懷中無聲流淚。

蕭承衍按著梁輕的後頸,他心口發疼,淺眸深邃,像是藏著濃重翻湧的情感,這是他頭一次情緒如此劇烈。

尤其是此刻的失而復得,讓蕭承衍控制不住抱著這人的力道,他聲音低沉:“不要怕也不要後悔……輕輕,我也喜歡你。”

得到回應的梁輕還沒高興過來,身體先撐不住,他在蕭承衍懷中暈過去了。

蕭承衍按著心頭的恨意和暴躁,將人抱起來放到床上,出門喚府醫過來看診。

梁輕的情況不容樂觀,饒是練武之人被捅一下都得及時救治、再休養臥床,梁輕連普通人的體質都比不上,全靠名貴珍稀的藥材撐著一條命。

蕭承衍好不容易養了大半年、給他養好了點氣色,一下全給敗沒了,人也迅速消瘦下去,輕的像是沒有重量似的。

繡繡將藥膳煎好送來,蕭承衍坐在梁輕床邊,低頭吹了吹藥湯的溫度,才用勺子給梁輕服下。

梁輕昏迷著,蕭承衍手上一碗藥,要喂上小半個時辰的時間才能好,他此生最大的耐心就在此刻了。

喂完後,蕭承衍再給梁輕擦幹凈嘴,將藥碗拿出去,剛出門便碰上陶管家。

陶管家生怕驚動裏頭的梁輕,見了他才敢說:“蕭公子,府上的藥數量只夠明天一天了……”

陶管家頓了頓,道:“您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救人命的,錢不是問題。只是臨安本地的藥材存貨早拿光了。公孫先生去太醫院問了也沒有了。不過小的已經邀請各處藥堂的老板明日上門,再問問能不能再從別的地方進些貨。”

蕭承衍沉默了一瞬,說:“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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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陶管家被仆役從睡夢中叫醒,趕出門,看著外頭一馬車的貨,有些懷疑:“你再說一遍,哪裏運來的?”

“淮明,”馬車上的仆役上前道,“這邊是鎮國公府吧?我家主人賈致,去年拜訪過鎮國公。”

陶管家恍然大悟,忙把人迎進來。他還發現馬車旁邊站著一個極為高挑的女子,穿著素淡的煙青色長裙,眉清目秀,探頭看四處,神色好奇。

仆役說:“這位是陸姑娘。”

陸姑娘瀟灑一笑,說:“我是蕭將軍救回來的俘虜,他在不在府上?”

恰好蕭承衍也過來了,他神色冷冷的,道:“陸以,好好說話。”

陸以吃驚:“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陶管家看了看,忽然在心裏為他的國公爺覺得不是個滋味,低頭讓賈致的仆從把東西運進去。

賈致送來的藥材都很稀有珍貴,好幾味是派得上用場的。

然而更重要的就是陸以,蕭承衍是特意要救下陸以,對方就是前世僥幸遇上的陸神醫,後來也是陸以治好了‘梁輕’的腿。

去年,梁輕花重金廣聘能人異士也沒能請來的神秘的主,卻讓他在此次戰爭中在被俘虜的百姓中發現。

蕭承衍來臨安之前便對陸以說過,拿救命之恩幫他治一個人。

陸以看著面前俊美卻格外冷峻的男人,勾唇露出一絲好奇的情緒,跟著蕭承衍往屋裏走去。

屋裏漂浮著寧神的淡香,幹凈而奢華,柔軟的床鋪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烏發垂落,雙眸緊閉。

“這就是鎮國公?長得可真好看啊。”陸以垂眸,對方眉眼生的精致,仿佛冰霜一般無聲無息地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