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唇齒 你的齒痕呢。

這廂, 虞錦腳底一滑,驚起一簇水花。

“唔唔!”

濃烈的藥酒嗆入口鼻,她只覺五臟六腑都要燒起來,撲騰兩下, 溺水的窒息感接踵而至。

她仿佛又回到送親前夜的意外落水一般, 惶恐至極。這池子的水位堪堪沒肩, 虞錦試圖站起身, 然胸口被這酒燒得厲害, 一時竟有些暈眩。

沒多久, 池裏便沒了動靜。

虞錦緩緩闔眼,攥緊的手心逐漸松開, 耳畔滿是泉水咕嘟咕嘟的聲響,悶悶的, 仿佛被一個罩子隔在裏頭。

瀕死的這一刻,虞錦鼻尖泛酸,眼前浮現的是一個清峻挺拔的身影,她心念道:沈卻、沈卻什麽時候來……

也不知是不是佛祖靈驗,虞錦心念這句後,一股力道自她胳膊之下穿過, “嘩啦”一聲,她半個身子浮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

虞錦如攀附浮木一般攀著男人的臂膀,兩眼暈眩地咳嗽不止,腦袋上方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響:

“深更半夜, 好玩嗎虞錦。”

口吻如磁石冷鐵一般,比小徑上的雨花石還要冰涼,字字之間連個起伏都沒有,毫無溫度。

虞錦喘息一滯, 驀地又重重咳嗽起來。她只覺喉間腥辣得很,眼前也不甚清晰,連思考如何應對沈卻的精神勁都沒有。

小姑娘軟趴趴地靠在肩頭咳嗽,不似作假,一聲一聲,沈卻微頓,緩了下聲色,擡手拍她的背脊。

泉水還在流動。

少頃,肩上沒了動靜。

男人手上動作一頓,道:“虞錦。”

無人回應。

他碰了碰她的肩頸,復又道:“虞錦?”

虞錦難受得細眉輕蹙,啞著嗓子應了聲“嗯”。

沈卻遲疑地將人拉開,不看不知曉,這一看,面前的女子兩腮潮紅,顯然是已經醉了。

這池子裏的藥酒以祛寒為主效,故而烈得很,也不知她方才是吞了多少口。

虞錦擡起濕噠噠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示意道:“難受,疼。”

見狀,沈卻胸腔有一個明顯起伏的動作,他略微有些動怒,壓了壓情緒,道:“你還知道難受。”

說罷,將人拖往大理石台邊沿,倒了杯涼茶給她。

虞錦一飲而盡,又將杯盞捧到他面前。

沈卻無奈,只好提著茶壺一杯接一杯給她倒。

兩個人一前一後站在池子裏,渾身上下都是濕的。沈卻垂目,便見虞錦身上那件白袍顯然有些大,往年只他一人,管事還未來得及備女子的藥浴衣裳,故而穿在她身上,那領口不免顯得有些低。

兩截漂亮的鎖骨,在藥酒裏若隱若現。

以及那修長的脖頸,欺霜賽雪一般,引人遐想。

沈卻微一蹙眉,移開目光。

實則軍中不少人消遣軍妓,沈卻不好那口,但只要不耽擱軍務,他也從未制止過此事。

男人那點欲念,他未曾體會過,卻也聽過不少。

沈卻閉了閉眼,將茶壺裏最後那點涼茶灌了下去,待虞錦再伸過小手來要時,他看著她,淡淡道:“沒了,該走了。”

姑娘失望地擱下茶盞,攥著他的衣袖走向石階,起步時還晃了兩下,看得沈卻心頭一跳眉頭一跳。

待石階處,她忽然擡起一只手,手心朝下,遂側目看他,那是要他給搭手的意思。

男人忽扯了扯嘴角,醉了還這麽矯情。

他無奈將手臂遞過去,虞錦這才扶著上岸。

水珠沿著她的衣擺啪嗒啪嗒淌了一地,濕淋淋的白袍彰顯凹凸有致。

沈卻拽了件長巾將她罩住,從架上拿過她的衣裳,道:“還能不能給自己更衣?”

虞錦沉默思考半響,才頷首接過。

見她伸手去扯腰帶,沈卻稍頓,將人拖去了屏風後頭,啞著聲道:“好了叫我。”

沈卻轉而翻出一套嶄新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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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微風不燥,深夜的黑雲壓城,靜謐無聲。

段榮瞧見王爺抱著個女人出來時,驚愕不已,怎麽一個人進去,兩個人出來的?

待看清那人是誰,他才撫了下心口,道:“這……三姑娘是醉酒了?”

“嗯。”沈卻道:“先去備醒酒湯。”

段榮頷首應是,先行一步走遠。

途經林蔭小徑,松香陣陣,沁人心脾。

虞錦仰看著男人的下頷,忽然擡手摸了摸,沈卻腳步微頓,垂頭看她一眼。

就見她朱唇輕啟,道:“你的齒痕呢?我剛咬的,怎麽沒了?”

沈卻:“……”合著這醉酒還是銜接的。

無人應話,虞錦又開始絮絮叨叨。

沈卻充耳不聞,疾步走著,一路行至廂房。

正將虞錦放下來時,她忽然睜開眼,腳都落地了,手卻未松開。

虞錦腦袋有些沉,意識渙散,只緊緊盯著男人的下頷瞧,她執著道:“你的齒痕呢?”

她拿手用力蹭了蹭,見當真沒有,細眉輕輕蹙起,似是十分不甘心。也不知在不甘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