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摩托女郎

站在下溝診所門前,楊虎頗有些躊躇。

診所的大門斑駁而老舊,看著就很有年代感,與整條街的風格很搭調,與老楊家削面館的風格也類似,然而,即使小時候很少來父親的削面館,楊虎也知道,這樣的街坊裏,消息傳遞的有多塊。

是規規矩矩的道歉呢,還是躲起來做縮頭烏龜呢?

楊虎手底下推著輪椅,前前後後的搖擺不定。

楊忠樹不得不提醒他:“兒子,我頭有點暈啊。”

楊虎趕緊停下來,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

他的發際線有點後移了,摸起來很光滑,手感不錯,觀感不好。

楊虎的思維不禁發散起來,做白領就是這一點不好,非常的考驗發質,醫院的醫生也不知道在做什麽,掛號去看,三兩句話就給打法出來了,逼的人只能去找小廣告小診所,結果小診所只想賺錢,都沒什麽水平……

或者說,是除了這家小診所,其他的小診所,尤其是宣稱治脫發的,都沒什麽水平。

楊虎再次擡頭看向“下溝診所”的匾額,心裏知道,走到此處,自己其實已經做出決定了。

楊虎低頭,暗自笑話自己,工作這麽多年,被客戶羞辱無數次,難道還有抹不開的面子嗎?

再轉念一想,論起來,醫生和病人之間,病人才是客戶吧。怎麽到了這裏,我病人要來道歉呢?

然而,楊虎想的再多,還是伸出手來,在斑駁的大門上,咚咚咚的敲了三下。

道歉還是要道歉的,當日任性推走的輪椅,也要還給人家,還有沒付的診金更不能少,否則,父親楊忠樹削面的動作有多流暢,街坊中的罵名就會有多大。

最重要的是,復健和後續檢查,也得麻煩人家。

“淩然是在下溝診所吧?”脆生生的問話聲,自身後傳來,同時還有摩托車嘟嘟嘟的排氣聲。

楊虎和父親楊忠樹齊齊回頭,就見一輛黑色本田摩托停在數米遠,一名腿白且長的長發女生,直著上身,微微揚著下巴。

“在。”

“你找淩然做什麽?”

父子倆同時回答,楊忠樹多了個心眼,加問了一句,兒子楊虎卻迫不及待的回答了出來。

摩托女郎一笑,騙腿下車,自顧自的上前,重重的拍了幾下診所大門。

楊虎不禁有些懊惱,眼前的女郎青春靚麗,自己卻是露了怯。

砰砰砰。

女郎美則美矣,動作卻是有些粗俗,纖細的五指叉開,像是砸門似的,發出巨大的聲音。

砰砰砰。

從聲音的頻率上看,就能猜度到她的不耐煩。

“來了,來了。”

門內,淩結粥終於聽到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喊:“診所現在沒有醫生,急診要去醫院哦。”

須臾,門開。

淩結粥愕然的看著露出一大截白腿的摩托女郎,問:“你看病?”

“你才有病。”摩托女郎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獨具魅力,用眉筆描出來的眼線鋒利如刀:“淩然,是在這裏嗎?”

“那個……”淩結粥不覺得有些擔心了。

“我是來給他送魚的。”摩托女郎似乎知道他的擔心,眉眼似笑非笑,卻是從摩托車的後座上,解開捆綁於上的塑料箱子,“嘭”的一聲,丟在了診所門前。

箱子很重,外觀有質感,一看就是質量很好的樣子。

不光淩結粥,楊忠樹和楊虎父子,也奇怪的看向摩托女郎。

女郎點點下巴,道:“看看吧。”

淩結粥腦子裏轉著念頭,心下回憶,送魚究竟在黑話中是何含義。

良久,淩結粥才在楊家父子好奇的目光下,打開重箱的蓋子。

一條三文魚凸著眼睛,靜靜的躺在冰塊中,鱗片仿佛都閃著光似的。

“今早新到的挪威大規格,8公斤的鮮魚,怎麽弄都好吃。”女郎頓了一下,道:“我哥送淩然的。現在能叫他出來了吧?”

“你哥又是誰?”淩結粥腦袋都是悶的。

他開診所這麽多年了,第一次見人給三文魚的。

女郎卻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份工作了,她用手戳了一下三文魚,道:“我家是做開魚鋪的,淩然縫好了我哥的傷口,紋身也保住了。我哥說送他一條魚感謝。”

淩結粥這下子明白了,驕傲的挺直腰板,向著院子裏,就“嗷”的一嗓子:“兒子,病人來給你送禮了。”

病人會給醫生送禮塞紅包,淩結粥早就知道了。

但是,做了幾十年的診所,淩結粥收到的禮物屈指可數。

兒子做醫生才幾天……準確的說,是做醫院實習生才幾天,就可以開始收禮了,淩結粥倍感驕傲。

他恨不得街坊們都知道。

“淩然,病人來送禮了,好大一箱子,快來搬。”淩結粥的身子挺的更板正了,凸出來的啤酒肚,都被拼命的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