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4章 腦花

淩然今天做的切口,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一強,也就是5厘米左右的長度。

比起微創來說,這樣的切口,依舊是很大的創傷了,術後的疤痕控制,依舊是非常困難。但是,相比“祝—淩跟腱修補術”常做的13厘米以上的大切口,5厘米的切口,至少可以通過各種方式來遮掩了。

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手術以後,跟腱的強度問題。

如果不是追求跟腱的強度,以保證相應的運動能力,病人原本就不需要挑戰大切口的祝—淩跟腱修補術,直接采用微創手術即可。

正因為如此,一直以來,淩然面對的都是兩個極端的病人,一種,是以運動能力為第一追求的運動員和體育愛好者,另一種,則是更在乎傷口和外形,並且可以放棄部分運動能力的非專業人士。

裴寶兒則向淩然展現了另一種折中的需求。

一方面,她需要跟腱具有極強的運動能力,因為舞蹈確實需要。另一方面,她又需要腿部的疤痕盡可能的小,皮膚盡可能的光滑完整,因為舞蹈也確實需要。

僅僅達成其中一個目標,對於裴寶兒的職業生涯,都是極其不利的——這是在其他病人身上,很難看到的矛盾。

淩然曾經給多名女運動員做過跟腱修補術,其中不乏年輕的,皮膚光滑漂亮的女運動員,但她們即使不願意,最終還是會理智的選擇祝—淩跟腱修補術,或者,就幹脆退役。

但是,裴寶兒先是寧願坐著輪椅逃離,也不做手術,又是忍著痛,自願回到手術台前,卻是從行動上,表現出了她心理上的兩難抉擇。

淩然向來是不關心別人說什麽,而更在乎別人怎麽做的。

裴寶兒的做法,令淩然意識到了祝—淩跟腱修補術的改良方向,或者說,是另一種跟腱修補術的需求——祝—淩跟腱修補術,原本就是因為劉威晨的需求而設計的,劉威晨是世界級的男子田徑運動員,對跟腱的強度有著超高的要求,對小腿的外形毫無要求,所以,10厘米或者14厘米的刀口,對他來說,都是沒問題的,只要保證跟腱的強度就好。哪怕只是提升1%的跟腱強度,他都願意多劃5厘米的刀口。

但是,裴寶兒這樣的舞者,顯然更需要一個平衡點。

或者說,裴寶兒這樣的舞者,是可以采用新的設計方法和理念,來重新設計手術的。

這對於普通醫生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困難,但是,對淩然和祝院士來說,就沒有那麽復雜了。

改良一種術式罷了,需要花費時間?當然。有點困難?當然。能夠完成?當然!

淩然低著頭,輕盈的縫合著血管。

新術式的核心依舊是血運,準確的說,這就是跟腱修補術的核心。只有保證血運,才能保證強度——對普通醫生來說,只有保證血運,才能保證跟腱的生命力,保證手術的成功。

但是,不同的術式,在如何保證血運方面,是有千差萬別的。

微創是減少損傷的極致,已經損失的血管就默認放棄了,只要完成跟腱的重連接,借助剩下的血管,維持一定的運動能力,保證病人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就是它的目標。

開放性手術則是另一個方向,它更像是對圍跟腱系統的一個重建。跟腱斷裂了,全部縫合起來,血運不足了,縫合血管乃至於移植血管……

祝淩跟腱修補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它是連小血管都盡可能不放過的,這讓它在效力突出的同時,難度亦是倍增,幾乎成了淩然的獨門手術——能做這種程度縫合的醫生,寧願用在腦外科的手術裏去,才懶得這樣一針一線的縫合呢。

淩然與祝院士重新商量設計的手術,則采用了一個更折中的方案。

小切口的開放式手術的情況下,依然要盡可能的縫合血管,但是選擇性更強,要更有重點。等於說,是將祝淩跟腱修補術時的普降甘露,變成了核心灌溉。

這是淩然和祝院士,在短時間內,討論出來的最穩妥的方案了。不過,深究起來,與時間也沒有太大的關系。臨床醫學不像是自然科學,可以用時間堆出各種最佳方案,臨床醫學很多時候,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等待合適的病人的時間,往往比醫生設計方案的時間還要久,事到臨頭,修改方案的更是毫不鮮見。

裴寶兒是非常適合這個修改版的祝淩跟腱修補術的,她不僅有現實的確定的需要,從核磁共振等影像信息來看,其跟腱等方面的身體條件,也是適合的。

淩然揪著裴寶兒的跟腱斷端,一邊修剪,一邊滿意的點頭。

斷裂的跟腱毛毛的,用專業的說法是馬尾樣,但裴寶兒的跟腱是不完全斷裂,還有四分之一不到是連著的,剩下斷裂的部分,毛的也不均勻,所以並不真的像是馬尾,更像是雞毛,有的粗點如羽毛,有的細點如絨毛,亂糟糟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