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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一成的記憶裏,零零年到零一年這段日子,過得草率而繚亂,時間也越發顯得快,糊裏糊塗地,零一年已過了大半。

一成與南方依然聚少離多,一成一直住在自己的那小套的房子裏,偶爾回項家小院去一回,有的時候,他似乎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已婚的男人,好像還是個單身漢,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可是,卻又不是,他的背上還有他的兄弟姊妹那一大夥子人,他還得抗著他們,替他們操心,為他們受累,這幾個孩子,還真是沒一個叫他省心的。

二強跟馬素芹結婚後,人真的是精神了不少,來來去去總笑模笑樣的,撿了錢似的。三麗開玩笑說,二哥好像真的遇上第二春了,這梅開二度,倒還真是挺美。

二強也有一點點的不順心,不順心的源頭,是馬素芹那個已經十五歲兒子。

馬素芹與前夫離婚後,怕那男人又回頭來尋她,便離開了原先住的地方,在城的另一邊,城鄉結合處租了一間平房,帶著兒子一塊兒過。

在與二強結婚前,二強說,那個地方離馬素芹開店的地方開遠了,而且周圍境也太差,兩個人商量著,另找個地方住。

這兩年,這城市這兩年發展得挺快,不少人買了商品房,租房的人也不少,租金相應地也就漲,離市中心越近,價錢便越高,二強與馬素芹頗費了一些功夫,才在一片新開的小區裏找到了一處住房。

這片小區挺僻靜,原先竟然是一片墳地,周圍還有大片的菜地,這二年,那墳地遷了,菜地也被房地產商收購了,蓋了大片的商品房,還蓋了一些拆遷安置房,給被收了土地的菜農居住。誰也想不到,又過了兩年,這裏竟變成了高档住宅區,演然成了白領階層的聚集地,簡直寸土寸金。

二強與馬素芹當然沒有那個經濟能力租商品房,他們租的是很小的一個單室套的拆遷安置房,全無裝修,只有一間臥室和一個小客廳,還好陽台被封成了一個小小的房間,正好給馬素芹的兒子住。

那少年叫智勇,已長得身高馬大,個頭快趕上二強了,眉眼與他的父親十分相像,濃眉間緊緊地凝了一個疙瘩,使得那張年青的面孔怒氣沖沖地,自從馬素芹與二強婚後,這孩子就一直是這樣一副表情,基本上他是不答理二強的,對二強的問話只當是沒聽見,或是打鼻孔裏哼一聲。馬素芹背地裏勸一勸,這孩子連他媽也恨上了,居然一夜未歸,二強跟馬素芹找了他一夜,才在一家遊戲廳裏找到了他。

那以後,智勇稍稍安靜了一段時間,二強心裏也安慰了一些,想著,自己掏真心好好地待他,過個一二年,他長大了,能夠了解自己的誠意了,興許兩人的關系會好些吧。

有天二強做飯,做他最拿手的排骨湯。怪的是,那墩在火上的砂鍋總是溫吞吞的,老也不見開,二強有些納悶,把火開大了些,出了廚房。過了一會兒再回去看那鍋湯時,發現智勇正拿了一個杯子往湯鍋裏兌著涼水。

二強一下愣了,尷尬地笑笑,說:我說怎麽湯老是燒不開呢。

那孩子倒大大方方地把手裏的杯子一扔,哼一聲,轉身要走。

二強忍不住出聲道:咱們......咱們說一說話吧,你......你對我這麽有意見?

智勇大咧咧地坐在餐桌角上,瞪著二強:有意見,怎麽啦?

二強說:有意見你就說!

少年把嘴裏嚼著的口香糖呸的一聲吐在地上:我不跟勾引別人老婆的不要臉沒有道德的男人說話!

二強覺得自己腦子轟地熱了一下:誰沒有道德?

智勇沒有答,大大地哧了一聲,擡起腿,用肩狠狠地撞了二強一下就要走出廚房。

二強說:我對你媽是真心的。不是勾引,我也沒破壞你們家庭。

智勇理也不理他,摔上門走了。

二強智勇之間的關系一直都沒有緩和,兩個人基本不說話。馬素芹在中間也挺為難。

除此之外,二強的日子再沒有什麽不好的事,有時馬素芹為兒子的事覺得怪對不住二強的,可是二強說,他知足了。

沒過多久,馬素芹兒子上了初二,這孩子提出要住校,馬素芹想想,如今他跟二強這樣僵也不是辦法,興許,住校也未嘗不是個緩解的辦法。

新學期開學後,智勇真的捆紮好了被子,拎著一只舊箱子住校去了。

智勇頭一個周末就沒有回家,也沒有給馬素芹打電話,可叫他想不到的是,喬二強居然到學校宿舍來找他了,同學告訴他說,他“叔叔”來看他,智勇還微愣了一下,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一下樓便看見喬二強拎了個大保溫桶,站在樹下,看在智勇的眼裏總覺得這人有點呆頭呆腦的。

喬二強看見智勇走出來,連忙迎上來,說:我給你送一些菜來,學校夥食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