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接線員和流放者

擁有遠比人類要長的壽命,卻又一直在追求生命的意義,這也是這群混血種的魅力吧?

​​我叫黃子雅,畢業於香港瑪利諾修院學校,本想繼續深造的,可一直供我上學的奶奶忽然病倒,我不得不中斷學業照顧她。可幾個月後奶奶還是離開了我,臨終的時候她給我留了一封信,讓我去倫敦找斯諾頓爵士,說斯諾頓爵士會照顧我的。我無父無母,就這麽一個奶奶,奶奶沒有工作,但在英國的銀行裏存了一筆錢,靠利息生活,為了供我上學,奶奶把本金都取出來了,卻沒想到我們這種普通人家居然能高攀上英國的爵士。

斯諾頓爵士還真的親自接待了我,他對奶奶的去世表示惋惜。說才140多歲真是英年早逝,可我記得奶奶是62歲過世的。斯諾頓爵士看我疑惑,笑著解釋說我其實是人類和龍類的混血種,他自己也是,這個古老的族群一直隱藏在人類社會中間,但我的血統優勢並不突出,所以他也沒辦法給我什麽重要的工作,好在我認真細心,就在斯諾頓家的一個特別部門當個接線員吧。

上了班我才知道,整個部門就我一個人,我的辦公室是一間四面都是書架的小屋,屋子中央的茶幾上有一部老式電話,我每天就坐在茶幾旁邊的沙發上,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但電話一旦響起我就要接聽。斯諾頓爵士說那是個求助電話,有些家族成員犯了錯,被驅逐出混血種世界了,算是流放,流放的人不能再用家族的資源,但家族還是為他們設立了這個電話,在緊急的時候他們有地方可以求助。

斯諾頓爵士不希望留下任何記錄,讓那個人知道家族還跟那些犯了錯的人有來往,所以才用人力來做,而不是人工智能。

上班的第一個月裏我一共就接了三個電話,第一個來求助的是一個男孩,聲音很冷,我在電話裏聽著都直起雞皮疙瘩,想起斯諾頓先生的話,覺得肯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徒,他的要求是20萬英鎊的現金,全部要不連號的現鈔,這跟綁匪勒索贖金似的,我趕緊去跟斯諾頓爵士匯報,爵士思考了片刻,就派人去幾家不同的銀行取錢了,我也就沒繼續管這事兒了,但我忽然想沒準我奶奶也是被混血種社會流放的,為了我她也打過這個求助電話;第二個是個中年婦女,說話絮絮叨叨的,她說她的女兒被當地一個販毒集團的頭目看上了,她當然不想女兒被那種人霸占,可因為自己犯過錯誤,不敢自己動手把那個混球的頭擰下來,所以打電話來求援,這件事斯諾頓爵士毫不猶豫,打電話給軍情五處的朋友,幾天後軍情五處的人就跨國執法把那個販毒集團幹掉了;第三個最不可思議,是個老大爺,想問爵士要兩張歐冠決賽的VIP門票,斯諾頓爵士說真是亂來,這麽浪費家族的好意,但還是讓人去幫他搞了兩張票。

斯諾頓爵士對他們的幫助也不是無限的,他們每個人的資料都保存在我周圍的書架上,文件袋裏丟著一枚或者幾枚錫質的硬幣,每當他們問斯諾頓爵士要求一次幫助,斯諾頓爵士就會從他們的文件袋裏拿走一枚錫幣。斯諾頓爵士說錫幣的多少取決於這些人當年對家族有什麽樣的貢獻,他們其實是在消耗自己當年的功勞。我說這感覺有點像《教父》,斯諾頓爵士說混血種在人類社會裏混跡,確實有點像西西裏人混在紐約。

漸漸地我跟其中有些人混熟了,他們不求助的時候也會打電話來跟我聊幾句,能感覺出他們在人類社會中很孤獨,斯諾頓爵士說這叫“血之哀”,被流放的人都得忍受這種孤獨。家族不許他們私下聯系,我可以在電話裏陪他們聊聊,跟他們說幾句我在斯諾頓家的所見所聞,但我也不能跟他們哪怕見面喝杯咖啡,這是違規的。如果說人類世界是海洋的話,斯諾頓家是片大陸,他們就是海洋裏一個個的小島,島嶼和島嶼只能遙遙地相望,這就是斯諾頓家所謂的“流放”。

那天早晨的時候我又接到了那個老大爺的電話,就是那個問斯諾頓爵士要歐冠門票的老大爺,他要我把櫃子上他的文件袋拿下來,把裏面的所有錫幣都倒出來,讓我聽仔細,一枚枚地數,他要用第一枚交換優先執行權,也就是我不需要跟斯諾頓爵士做匯報,直接把他的要求發到家族的其他部門執行起來;第二枚用來交換入住海德公園旁邊的多徹斯特酒店,要頂層的豪華套房,我知道那個酒店,那個酒店對混血種來說是個避風港,酒店的管理人在人類世界和混血種世界都很有地位,入住他的酒店等於享受了豁免權,入住期間沒有任何人敢騷擾客人,即使客人是個重罪犯,但入住的代價很高,沒有人能常年賴在裏面不出來;第三枚用於交換一整箱武器……最後一枚用於交換一套頂級裁縫做的高級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