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引火

魔都上空銀色的驚雷如遊龍一般在夜空舞動。

大眼看向窗外, 又下雨了?

魔都雖然烏雲密布,但是都是劫雲,而非雨雲,天空中的雷也都是青色的劫雷, 那是對這個萬惡之地的天罰。

真正的打雷下雨, 是極少見的, 甚至可以說是數十年難得一見。

而短短數日, 卻已經是三次下雨了, 大眼嘖嘖稱奇。

“這幾天下的雨比我出生到現在的還多。”

連祭揉著眉心也看向了窗外, 第一次在魔域見到這樣的傾盆大雨。

魔域這樣的地方,下雨更讓人覺得煩悶。

特別是最近幾次, 讓他記憶猶新。

第一次是他從蠻城趕回來,那次沒控制住, 親了她,她眼角落下了一滴淚,窗外便開始下起綿綿細雨。

第二次便是發現那張畫的那一天,那時候她眼淚決堤,天空中也下起了大雨。

他總覺得過於巧合。

就好像她一哭,天空就會下雨。

若真是如此, 這樣的雨,她是哭得有多傷心?

他站了起來,從侍女手上接過一把傘,走向了雨中。

大眼不太明白他要去哪裏,但是至少他是這些天來第一次出書房, 於是也跟了上去。

魔域本就光線昏暗, 大雨幾乎遮擋住了前路。

而連祭的腳步看起來從容不迫, 但是就連大眼跟在後面也略略覺得吃力。

連祭走到了洞府角落裏的院子, 看著房間裏隔著大雨和夜色透出來昏黃的燈光。

雨聲太大,他什麽都聽不到。

她真是在哭嗎?

想到這裏他嘴角溢了一絲獰笑,走到屋檐下,不急不慢地收了傘,將它往傘桶之中一扔,拍了拍肩膀上的水漬,一腳踹了開了門,破開了結界。

他淡淡地掃了一圈房間後,瞳孔漸漸縮小,隨後大步走進房門,一把掀開了被子,裏面空無一人,他辨別著裏面的氣味,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巫醫月。”

大眼在外面看到了空蕩蕩的房間和連祭的反應,看來是巫醫月聽到消息從去蠻城的路上折回了,救走了眠眠大人。

連祭轉過身:“極夜弓給我。”

大眼:“這……祭哥……”最終卻還是將極夜弓遞給了他。

連祭接過極夜弓,幾個縱身在房頂跳躍,像黑色的鬼魅一般消失在雨夜。

“祭哥……”大眼扔下了手中的傘,緊緊地跟在了他身後。

這場大雨沖刷掉了她們身上的氣味,完全無法辨別她們去了哪裏,而連祭卻直接往幽冥海處奔去。

她能去哪裏?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個琉璃天,幽冥海是唯一出路。

暴雨中隱約看見一葉船只,他一拉弓,一支光箭直接將那葉孤舟炸碎,上面的魔被炸得四分五裂,連祭用縛仙索把頭顱拉了上來,不是她們!

他十二支箭連發,直接將眼前的一片幽冥海給炸得翻騰起來,海中的死靈碎片被翻騰起來,與極夜弓的箭光一起將周圍照亮。

那些在暴雨中潛行的船只被炸碎,屍身很快被死靈啃噬。在一片綠色中浸出了大片大片的紅色,只留下一件件衣裳。

這些倒黴的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死在了這暴雨中的幽冥海上。

極夜箭的爆破將幽冥海中的水濺起來,散在了暴雨之中的連祭身上,怨靈咬破了他的衣衫,咬破了他的皮肉。

他一雙帶著赤色的眼睛看向滄溟十二城的方向,對身後的大眼道:“誰若容她,殺無赦!”

*

滄溟十二城,那裏的魔雖然智識不高,但是他們一旦臣服於誰,就會忠心耿耿。

他們願意成為那人的劍,成為那人的盾。

就像巫醫月一樣。

虞思眠對著天空哭泣,雨水沖刷著她的臉頰。

那本是一個多看一眼都會讓人心疼的女子,如今哭得那麽傷心,實在是讓船夫心有不忍。

他勸道:“姑娘,你若再不振作,不就是辜負了那位姑娘的一片苦心嗎?”

虞思眠知道哭泣解決不了問題,但是這哪裏是說止就止得住的。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而現在,居然有人為她而死。

船夫嘆了一口氣,只能勸道:“姑娘,到了蠻城就好了。”

虞思眠終於止住了哭泣。

“不能去蠻城。”

船夫一愣,“那姑娘你去哪兒?只有到了那裏你才會安全。”

她相信蠻魔會不留余力地保護自己,然後他們也會像巫醫月一樣在自己面前死去。

她不想再看到這樣的景象,也不想讓巫醫月一直保護的地方承受這些。

蠻城,不能去。

相對安全的地方?

她突然回首看向了魔都。

“回魔都,去極樂坊。”

老翁:“姑娘,你可要考慮清楚,這可是回頭路,而且極樂坊不是姑娘你該去的地方。”

極樂坊,就是連暮常年縱情聲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