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日見烽火(2)(第2/2頁)

她虛飄飄的,還不是很有實感,她見謝騖清瞧著自己的嘴唇,心更酥了。

謝騖清看到她的神態,最後什麽都沒說,下了床。他將槍重新裝戴上,往門口走。

“清哥。”何未突然輕聲叫他。

謝騖清腳步停住,回頭看她。

“我想講講輪船的事,”她認真說,“那是給你的生辰禮,也是我為革命做的一點貢獻。”

謝騖清走後,她開始學著留心和戰爭有關的訊息。聽說日本人一直扶持奉系,把從歐洲采購的上萬的槍支、數百炮彈和十幾門大炮轉賣給軍閥,還幫他們建軍工廠……這些過去都是她不曾注意的,聽得多了,她就開始擔心南方的裝備跟不上。聽人說南方人辦軍校,都要低聲下氣去問軍閥們籌錢,就為謝騖清他們揪心,才想著借運送物資的機會,送過去那艘船和貨,為革命盡些力。

“謝謝你。”謝騖清語氣嚴肅。

“不要你謝……算了,還是當生辰禮吧。其實讓我年年送,我都送不起的,”何未笑著將此事淡化,只是柔聲說,“沒想到你三十歲之前能回來,本想給你做三十歲的生日禮。”

其實他也沒想到,能這麽早回來。

他見何未坐在暗處的床上,摟著一個抱枕,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揪著抱枕的金色穗子……這一回再見她仍是未嫁身,算是老天厚待了。

謝騖清沉默著走到門邊的木衣架旁。

何未瞧著他把手探到軍裝內,猜他是不是想抽煙了。

他摸到冰涼的白瓷,靜了片刻。

何未見他似找到了什麽,但抽回的手上卻空著的,略微不解。難道煙沒了?

她眼瞅著謝騖清回到床旁,和他對視了一會兒:“要叫副官嗎?”叫林驍送煙過來。

謝騖清搖頭,坐回到床畔,像要說正經事的神態。

“這次北上,大家都在冒著險,怕是一個陷阱,”他低聲道,“帶再多的人都沒有用,此處是別人的地方。”如果是個陷阱,或是最後和談鬧翻了,南方過來的人都有可能被扣住,或是被殺。他們都是帶著最壞的打算毅然北上的。

“我明白,”她說,“我這兩年了解了許多形勢,自從北京這裏發了電報去南方,我既高興有希望見你,又怕你北上……”

何未知他是涉險北上,並不輕松:“我們上一回那樣就好,你不必日日見我,找我,”她說完,站在自己角度安慰他,“這樣其實對我也好……畢竟何家不能和任何一方走得太近。”

謝騖清微微點頭。

他還有一番話,是私人的。

“我的前半生雖有功勛,為父母兄姐卻做得極少,自覺虧欠他們許多……”謝騖清輕聲道,“我是跟著叔叔長大的,過去他也常說虧欠家人、虧欠嬸嬸。那時體會不多,等年紀漸長,這種感受越深。後來我一直想減少對別人的虧欠,沒什麽好辦法,只有克制自己,不要增加更多的親人,減少牽掛自己的人。所以過去沒想過要和誰真正在一起。”

何未像從他的眼裏見到了過去三十年的狼煙烽火……烽火中,有家國天下,而煙塵下,卻埋蓋著對至親的虧欠和愧疚。

她說不出的難過:“我沒逼你的想法,只想著開心一日是一日。你們那代人可能不習慣新式戀愛……覺得輕浮。但你每次來時間那麽短,也只夠談談戀愛。”

謝騖清聽得笑了。

“雖然上次不算這種關系,今日總該是了,”她被他笑得窘,“我又不是……隨便誰都能親的。”

他笑意更深:“何二小姐金貴,自然不是誰都能親的。”

她臉更紅了,比方才被親時還紅。

“未未。”他忽然叫她。

每次他叫她乳名,她的心都能立刻軟下來:“嗯。”

“剛才的話,都在講過去。”謝騖清說。

“這次北上,我不知何時會走,但還是決定問你,”他輕聲又道,“問問你對婚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