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日見烽火(3)(第2/4頁)

“我和清哥一起讀過學堂,”有人適時出聲,活躍氣氛,“二小姐可想知道他在軍校前的事?”說話的人叫孫維先戴著一副眼鏡,講話慢條斯理。

“想知道他是不是一直討女孩子喜歡?”她以玩笑口吻說。

大家全笑了,有人問她:“清哥有幾個名字,二小姐可都曉得?”

何未輕點頭。

“謝騖清,謝誤卿。他過去可真是誤了不少卿卿佳人。”一人揶揄道。

“謝卿淮,謝卿懷。可就算誤了卿卿佳人,仍然被人家懷戀至今,念念不忘。”又有一人笑著補充。

她瞥他,已是浮想連連。

謝騖清對這些口下不留情的同僚們實在沒辦法,手搭上她的肩頭:“送你回去?”

謝騖清拿了書桌上的信封,送她出門,將門虛掩上。

門外的兵們有不少曾是兩年前就陪著他來過天津的,那晚租界外少將軍為何二小姐甘願摘槍、帶傷入虎穴的事大家記憶猶新……大家並不知何未今天本要走,都默認隔壁是何二小姐。是以,大家見謝騖清走出來,都心照不宣地不吭聲,目視兩人。

“這兩天和談的人都在天津,”他站到她的房間門外,低聲叮囑她,“明日一早你就回去,北京更安全。”

她答應著,低聲問:“你明日去哪裏?”

“奉天,三日後回來,”他說,“月底到北京。”

那還好。她掩去要分開的失落:“我讓人去百花深處,把房子收拾收拾,快過年了,至少大門補個漆。”想讓他在北京感受一次過年的喜悅氛圍。

“好。”謝騖清把信封遞過來,示意她回房再看。

何未目送他回了房間,也進了屋子。她拆了信封,從裏邊拿出一摞紙,是一頁頁詳細的采購清單。她粗略算總價,便知是賣了那艘客輪的錢。

這筆錢,他一分未留,全部用來購買軍需品和藥物了。這批軍需品發放的級別一路追溯下去,從師一直標注到具體的班。

就像她等不及解釋自己捐船的意圖,他也在等著見面給自己一個正式答復。

他不會讓何家的船白白送,一分一厘都用在了戰場上。

謝騖清回房間,會議桌已被收拾幹凈。短暫的放松後,是徹夜的會議。

林驍知他吃不了那些飯菜,不過為了讓二小姐高興才做的,此刻必然餓著,很快給他端來一碗放了少許鹽的清湯面。謝騖清用筷子攪著手工面,把陽台門打開半扇。

外頭的天像夜裏的海河,黑裏透著青,月倒是亮。

***

隔天早上,何未五點便睡醒了,隔著陽台玻璃望隔壁一眼,還能見燈光。

那個時間,天上雲霧稀薄,月照的天是青色的。讓她想起在南洋進的一個四壁滲水的洞穴,油燈的光照到壁上,也是這種樣子,滲著水的青。

想到謝騖清也曾在南洋住過,那段南洋讀書的日子對她來說有了不同的感覺。

謝騖清留了一個年輕副官送她。

她臨行前改了主意,難得見一次,還是想留在天津等他,至少在同城兩人還能打電話。

何未請了何家在天津辦事處的負責人過來,一起和賬房先生核對年末賬目,定下明年的運營細則。兩日後,她留了電話號碼給副官,到九叔家住去了。

除了二叔,家裏只有七姑姑和九叔疼她。她只要有空,就會來天津探望九叔。

天津因發展得早,有著北方最大的出海碼頭,還有不少租界,匯聚了不少政要名流。既有前清的王公侯爵,失了勢的老軍閥和要員,也有正得勢的大軍閥和名門之後。

九叔來的早,分家後得了一個花園洋房,沒多久就舉家搬了過來。他自幼不能走路,雙腿殘疾,娶了一妻一妾,全是從煙花地贖身回來的。他平日雖不大出門,但因母親是何家最有地位的一房,不少人要上趕著結交他,雖無硬拳頭,卻有名望,朋友多消息多。

“未未啊,你是不是有事想問?”九叔努努嘴,讓她給自己點煙。

何未給他點上金花,笑著問:“你不是喜歡飛艇嗎?”

九叔嘆氣:“你嬸嬸不喜歡飛艇那個味道。”

她笑。

“問吧。”九叔挽起襯衫袖子。

“兩邊的和談如何了?”她直接問。

“你關心這個做什麽?”九叔說,“和談不就是個幌子。”

九叔接著道:“人家大軍閥白花花的銀子扔出去了,打了一場大勝仗之後要什麽,當然要更高的回報。人家不傻,怎會把好處讓給北上談判的人?”

“我知道,”她苦笑,“我也不傻。”

謝騖清也不傻。他們都知道只有一線希望,還是來了。

“好吧,給你講講,”九叔撚著一串佛珠子,慢慢地說,“北上的人怕要失望了。他們這次北上,提出一個重要主張就是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這一點引起各國強烈反對。他們到上海就被英法言論攻擊了,一路上都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