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烈酒醉繁花(1)(第2/3頁)

“兩位請坐。”何未說。

太監兜著手,先坐了,那位梳著兩撇短發的前朝大臣欲要近前。

“趙大人,”老太監不悅道,“坐下說吧。”

隔著竹簾,她見不到那大人的面色,倒也輕松。

對方表明來意,仍是為日本商人想入股鹽號的事,他在官場上混跡幾十年的本事在,舌燦如花,何未聽得心不在焉,見謝騖清撚起顆堅果,沒見過,想必也是南方帶來的。

謝騖清“啪”地一聲,兩指捏開,何未馬上努努嘴,他一笑,遞過來。

“這叫什麽?”她輕聲問。

他偏過頭,輕聲答:“米椎。”

“吃起來像栗子。”她細品著。

謝騖清見她愛吃,又捏開一顆,擺在茶碗旁的白瓷碟上。

何未微蹙眉,對他又努努嘴。

他笑了,撿起來,繼續喂給她。

樓下,相聲演員抖了個包袱,引起一陣哄笑。

那太監竟也在看相聲,跟著笑了。

那位趙大人本就講得口幹舌燥,不見回音,裏邊聊著堅果,外頭跟著來的同仁在聽相聲。裏裏外外就他一個外人似的。那人不悅了,道:“二小姐這敷衍的本事,倒是讓我想到一位故人。那位貴人北上時,也是正得勢時,對我二人是敷衍怠慢。如今我們還在天津衛租界,而他,卻家門落敗,不知去往何處了。”

何未見那人提謝騖清,收回視線,看向竹簾子外的人。

“這人的機遇啊,說不準的,關鍵是要看準了大勢,”那位大人又說,“如今南京政府對日本人都要退讓三分,二小姐又何必強撐著面子。”

謝騖清端起茶杯,喝了口桂花茶,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讓她稍安勿躁。

幸好,那老太監身子不舒服,坐了沒多會兒,就催促著走了。

晚些時候,扣青代替何未坐轎車回去。

日落前,她跑去小院兒的廚房,將圍裙系上,把做飯的人趕了出去。她這幾年帶著斯年,學會了不少適合小孩子吃的菜,廚藝大增。

飯菜端到屋裏去,謝騖清接了筷子,看著蒸得熱騰騰的白飯:“不是木樨飯了?”

“我剛才一高興……鹽放多了一勺。”何未也苦悶。

他笑:“明天再說。”

“嗯。”

明日復明日,真是好。

“今日在戲樓,要知道他們說那番話,我就不見了。”她坐到他身邊,給他添菜,細想想還是生氣。

謝騖清一笑,也給她添了一筷子菜:“怎麽不見我女兒過來?”

……

倒是自來熟。她瞥他。

“這裏不是戲樓,就是賭坊,怎麽帶過來?”她反問。

“是不妥當,”他想想,說,“明日我去見她。”

何未見他對斯年如此上心,抿嘴一笑。

晚飯後,她搬了個小凳子,在院子裏,剝著米椎,就著桂花茶,聽隔壁戲樓裏不大清晰的一折折戲。和謝騖清隔著一面墻的感覺,說不出得好,踏實。

她搖著檀香扇,扇著風,驅趕蚊子。她腳邊上忽然放下來一盤燒著的蚊香。

林驍對她笑笑,輕聲說:“少將軍要拿來的。”

她回頭一瞧,能透過支起來的窗戶縫,見到裏頭的人走來走去,想必謝騖清就是如此瞧見她的。

小院子不止住著他,還有跟隨的屬下們,不如九叔家方便。

浴室小的很,她洗完澡,要穿過院子才能去正房,於是規規矩矩地換上白日的衣裳,等到了門外,掀竹簾子的手,微停了下。大燈關了。

何時關的?洗澡前還亮著的。

她心慢慢地跳著,輕撩了珠簾子,低頭走入。

腳下是灰色石磚鋪出來的,高低起伏,不大平整,她走著也是高低起伏的。

簾子全拉上了,只有窗子為了通風,被撐起來。電風扇和一盆冰擺在了床頭前的矮桌子上,對著床帳在吹。床頭有個小台燈,黑色的電線從墻邊拖過來,謝騖清見她進來,收起腿上雜七雜八堆著的書和手稿。

何未走過去,解開頭發,用手指縫做梳子,理順在肩旁,順便瞥了一眼剛合上的書,《步兵操典》。她笑了一下。

謝騖清把書、紙和筆擱在椅子上。

“想給你找個衣架,”他說的是擺在床頭搭女孩子衣服的,老式的搭衣服的架子,“這裏沒有。”她又笑了,輕聲說:“放椅子上不就好了。”

她坐在床邊,解布紐扣,剛解開一個,看謝騖清竟然是軍褲和襯衫全在身上,臉一熱,不好意思解了:“你怎麽……不脫衣服?”

問完,記起來:“還是喜歡穿衣服睡?”

謝騖清笑:“想等你來。”

……

何未瞅著他:“等我做什麽……”

難道要我幫你脫衣服?沒問出來。

何未見他一直瞅著自己,竟覺得那黃色的燈光格外烤灼人。

謝騖清突然把燈欽滅了,開始解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