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長安

傷口感染之事可大可小。或許是傷口原本沒那麽嚴重, 又或許是在現代見過了太多處理手段,聞斐一開始並沒有將這一點小傷和傷口感染放在心上。

然而傷情嚴不嚴重不由她說了算, 而是軍醫說了算,軍醫看過之後表情相當嚴肅。

對於醫者,人們總是報以尊重敬畏的,聞斐也不例外。她發熱燒得臉頰通紅,昏昏沉沉間也看清了軍醫的臉色,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問道:“我這傷如何,軍醫直說吧。”

軍醫想了想, 便說道:“軍中用箭少有淬毒, 但不知將軍有沒有聽說過, 北蠻人在用箭之前, 喜歡將箭頭插進沾滿了汙物的泥土裏。如此一來,即便箭矢射中敵人之後沒有射死對方,敵人也會因傷口惡化備受折磨,最後多半也難逃一死……”

話說到這裏,營帳中的人齊齊變了臉色——其實他們與北蠻打的交道多了, 哪用軍醫提醒, 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只是戰場上的流矢,誰知道是從哪裏來的, 也沒人想到這許多。

聞斐抿緊了唇, 看了眼自己紅腫的傷口:“那我這傷可能治?”

軍醫為難,斟酌道:“卑職可勉力一試, 替將軍剔除腐肉重新處理傷口,但之後如何也難說。再則咱們西進行軍所攜輜重有限,藥材猶有不足, 或許將軍該考慮回返北州……不,北州的良醫和藥材也有限。為保萬全,將軍不如還是回長安去療養吧。”

其實軍醫這話說得都算客氣了,當初聞斐為了出其不意攻下漳合,帶著人馬急行軍幾乎沒帶什麽輜重。他們吃的喝的都是攻下漳合後就地補給,普通傷藥帶的都有限,就更別提其他藥材了。如今行軍到半路,放眼望去不是荒漠就是戈壁,藥材更是一株難尋。

親衛們即便不懂軍醫的為難,可聽他說要讓聞斐回長安療養,便都明白了事情的嚴重。一個個都將目光投向了聞斐,楊七更是直接勸道:“將軍,回去吧,陛下也沒說此行定要建功。”

是的,皇帝並沒有定下攻伐的目標,事實上直到此時朝廷也沒將打仗的糧餉送來,而他們打到這裏還是以戰養戰的打法——雖然這樣打下來他們也沒有吃虧——如此一來,朝廷也沒有理由強求他們,之前打下的烏羥都算是白賺的。

聞斐心知肚明皇帝對自己的看重,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撐著昏沉的腦袋對軍醫道:“有勞軍醫,先替我將傷口處理了吧。”

楊七等人聞言以為她不願,還要再勸,卻被聞斐揮手打發了出去。

刮骨療毒不至於,可傷口感染後腐壞,剔除腐肉也是必須的。聞斐疊了塊布咬在嘴裏,微微別過了頭不去看軍醫動刀,仍舊疼得滿頭大汗,險些沒哭出來。

若是動刀之前,聞斐還想著要不要拖延一陣,不讓自己借著受傷回長安的行為太過急切,也免得將來予人口實。等到軍醫替她將傷口處理一遍之後,她就不這麽想了——直接動刀割肉真是太疼了。這年頭沒有麻醉劑止疼藥不說,連最早的麻沸散都沒有,動手術全靠硬抗!

處理完傷口的聞斐渾身大汗淋漓,就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她有些虛脫的吐出咬住的布,自覺這罪不能再受第二遍,因此決心立刻班師回朝,然後回長安療傷。

她傷勢都這般嚴重了,若有人還敢以此攻訐,她就提刀去給人割割肉,讓他們知道什麽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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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兩年,長安繁華依舊。

經過一個多月的漫長行程,褚燁和褚曦叔侄倆終於抵達了長安。期間兩人走過水路,也改走過陸路,抵達長安時雖有些風塵仆仆,但卻精神抖擻少有疲態。

比起兩年前褚曦獨自帶著人南下,有褚燁同行的一路顯然安穩了太多——兩人從長州乘船西行,船上掛上了褚家的族徽,一路暢通無阻再不見水匪之患不說,褚燁這個習慣了四處遊玩的人還時常帶著褚曦上岸玩。等到兩人下船換了陸路,更是一路遊山玩水,徹底將趕路變作了遊玩。

褚曦幾乎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抵達長安時,尚有些意猶未盡。

褚燁看出來了,不在意的擺擺手,告訴褚曦道:“從江南到長安才多遠?曦兒若是沒玩夠,將來跟著叔父再去別的地方就是。”說完意識到這事可能性不大,於是又補充道:“再不濟,長安附近也有不少值得一去的地方。”

褚曦笑了笑,一路遊山玩水讓她胸懷開闊不少,也不在意褚燁的失言:“那就勞煩叔父了。”說罷看向城門,一眼就看見了前來接他們的褚家兄弟。

兩年時間過去,當初有空跟著褚曦四處亂跑的七郎褚晏也在去歲出仕了,於是今日前來迎接二人的,變成了十郎褚洵和十一郎褚易。兩人性子活潑,又許久沒見到褚曦了,遠遠看到褚家的馬車便歡喜的迎了上來,見了褚曦更是歡喜的喊道:“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