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考驗

這脂粉鋪到底是做女兒家生意的, 再是淺色的口脂,塗起來顏色也不可能淺到哪裏,更不會如香粉那般將唇色也給蓋住。可饒是如此, 聞斐看想銅鏡中的目光也越來越奇怪。

最後她實在沒忍住,壓低聲音問褚曦道:“阿褚你看, 我這臉色像不像是生病了?”

褚曦顯然懂她的意思, 故意左右端詳一番,而後搖搖頭, 又在聞斐復雜疑惑的目光中輕聲說道:“現在可不像, 只是臉白了些,若再裝飾一番,那便像了。”

她說著又左右四顧一番, 可惜手邊沒有趁手的工具, 也並不能立刻給聞斐化上個病弱的妝容。不過即便不是親身體會, 聞斐對她的話也已經深信不疑了——是她當男人當久了,竟連化妝這回事都忘記了。不過皇帝若真是裝病, 他又是圖的什麽呢?!

許是太過不解,身邊又是值得信賴的人, 想得入神的聞斐竟不自覺低聲喃喃, 將疑惑問了出來。

褚曦耳聰目明,自是聽見了,不過她所知有限也難以給聞斐答案。於是她一面將香粉口脂收起,一面眼也沒擡說了句:“陛下的性子,向來霸道又自傲。”

聞斐聽見這話先是一愣,接著若有所思起來……

說起皇帝的性情,大概少有人比她更了解了,他確實如褚曦所言是個霸道又自傲的人。因為霸道, 他做事從無顧忌,幹脆利落的行事作風直接卻有效,就像是他對世家的處置一般。但同時他又是個驕傲的人,這樣的人即便遭了暗手,也絕不會將短處暴露於人前。

聞斐原以為皇帝對自己的病情避而不談,反而故作平淡,是因為這份驕傲。但現在想想若他真的遭受了詛咒,以他的性子才不會讓人看出他的虛弱,絕對會將一切都掩藏得好好的!

可現實卻正好相反。現實是他大大方方讓人看到了他的蒼白,他的虛弱。讓人覺得他到了強弩之末,讓人覺得他不復從前威嚴,讓人覺得有機可乘。

聞斐忽然就明白過來了,皇帝那一手釣魚執法直到現在還沒結束——他試探出了皇後與外戚對他的忠心,看到了太子對他的孺慕,也順理成章鏟除異己,削弱了世家。可這還不夠,他很貪心,他想要所有人歸服,因此他還看向了宗室,看向了藩王。

只是這巫蠱原本只在長安,又是怎麽牽連上藩王的呢?

聞斐想著想著,忽然就想起了人偶上的生辰八字,本該只有宗正和司天監知道的生辰八字。

現在看來,這是一盤越下越大的棋。執棋的皇帝信誓旦旦,擺出了示敵以弱的姿態,想要引所有的對手入甕。

因為他是那般的驕傲,驕傲到覺得自己能夠掌控全局,半點不怕一子錯滿盤皆輸。

聞斐暗自咂咂嘴,自忖是沒這個魄力的,但不得不說,如果皇帝真有本事將所有人收拾了,那可真是一勞永逸。而皇帝的野心也不止是眼前的天下,他的眼光很遠,看到了塞北,看到西域,看到了大片還不屬於他的土地……等到國中安定,他才好大展拳腳,繼續開疆拓土!

漸漸地,窺見皇帝野心一角的聞斐安下心來,心中持續了多日的焦躁與憂慮都得到了安撫。畢竟皇帝驕傲歸驕傲,又不是傻,設了局必定就做好了收尾的準備。

心下一松,聞斐情緒頓時高漲起來,看向眼前的褚曦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正好兩人躲在內間沒人,老板娘也在外面招呼新客人。聞斐膽子一大,站起身雙臂撈過褚曦,便在她唇上親了一口:“阿褚,還是你聰明。”

褚曦猝不及防就被吃了豆腐,正要與聞斐好好“計較”,忽然就聽外間傳來一陣吵雜聲。她到底臉皮薄,當即就驚得從聞斐懷中掙了出來,還沒來得及躲得遠遠的,就聽外間傳來楊七熟悉的聲音:“將軍,將軍您在裏面嗎,出事了……”

楊七跟在聞斐身邊多年,性子算得沉穩,但此刻他的語氣中卻帶著滿滿的焦急。聞斐一聽便知道是大事,也顧不得兒女情長,就要出去問個清楚。

只是她剛一邁步,手臂就被褚曦拉住了,而後不等她說些什麽,褚曦沾了水的帕子就往她臉上糊了過來。聞斐於是反應過來,她這塗了滿臉香粉的樣子可不能出去,真讓手下人瞧見了不說認出她身份,至少也得壞了形象損了威嚴。

聞斐趕忙去掬了些清水,匆匆洗了臉,然後帶著滿臉水珠便跑了出去:“發生何事?”

楊七見她這樣怔了下,也來不及探究,急匆匆說道:“陛下急召入宮。”說完上前兩步,湊到聞斐耳旁低聲補了句:“好像是有戰事告急。”

聞斐眉頭當即皺起,一下子就想到了不知在哪兒應對藩王的舅舅,莫非是真有人起兵?可就算有人起兵,她舅舅難道還應付不了嗎?!

帶著這些疑慮,聞斐也顧不上其他,拔腿就要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