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彼時周圍的環境嘈雜,閃爍的燈光萎靡地重疊,這裏少了些許光照,顯得昏沉而沉抑。那樣的舉動太過突兀,但又不生硬,從容自然,透露出兩分理所應當。

明舒沒阻止,也來不及阻止。

酒吧裝修偏禁欲風,吧台台面是帕斯高灰大理石材質,除了一點灰漬,滾燙的煙頭未能在大理石上留下多余的痕跡。

滅掉的煙被扔到了地上,落到了高腳凳旁邊。

寧知沒給交代,仿佛只是做了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不值得過多糾結。不遠處有一盒紙,擡起胳膊就能夠得著,她從裏面抽了張,淡定地擦擦手指,漫不經意地問:“你呢,來這邊做什麽,等朋友?”

明舒不計較,對此沒什麽感受,不至於生氣。

畢竟是在外面,也許對方聞不慣那味兒,還是得顧及旁人。

“不是,沒等誰。”明舒說,左胳膊拄吧台上,稍微側身朝向對方,“也是有空就到這兒喝一杯,今晚工作不多,可以放松一下。”

將紙也扔了,寧知曲了下膝蓋,無處安放的白皙長腿一提,腳尖快要抵上櫃台面,可又差一點距離。她今晚紮了個半丸子頭,一半頭發挽成淩亂的小團,另一半放下,額前依然留了幾縷隨性的卷毛,散發著一丟丟頹喪的味道,隱隱有種獨特的氣質,不同於其他人。

“這兩天沒見到你,”寧知說,擡眼瞧著前方擺滿各種酒的櫃子,“又在加班?”

“沒,回家住了一天,算是在休假……”明舒回道,想了想又改口,“半休假,沒去店裏,在線上處理了一些工作。”

不講細節就不會露餡,說兩句也無妨,明舒收斂了情緒,把剛浮上心頭的過往舊事都壓了下去,沒表現出來。她注意到小鬼的打扮與往常不太一樣,風格沒那麽誇張了,瞧著像是出去做了要緊事,接著就問:“從學校過來的?”

寧知嗯聲,“回了趟宿舍拿東西,下午開會。”

明舒點點頭,“做賽前準備?”

“擬創業計劃書,下個月要用。”寧知說,給出完全不沾邊的回答。

以為只是那種校園大賽類的活動,明舒隨口就說:“小組作業?”

大學一般沒有假期作業,與中學有極大的區別,但各種活動和集體作業很常見,尤其是到了大三大四階段,學校總愛下發一些亂七八糟的、與學分緊密掛鉤的任務,明面上說是自由選擇,其實大部分人都得被迫參加。明舒也是那個時期過來的,雖然已經脫離校園生活好些年,但還是記得一些操作,便先入為主了。

然而面前的人否認了,說:“接的外包項目。”

這回答可就太正經了,讓明舒沒有想到。在明舒的認知與對這位淺薄的印象中,寧知不太像是會搞這個的,大學生創業做外包項目能是哪種級別,估計不怎麽值錢,純粹的苦勞力,對方一個大集團的繼承人,應該看不上才是。況且,寧知也不是那種合群的同學,做這種集體活兒不像是她的作風。

不過只是心裏有這般想法,明舒嘴上不會那樣說,她多問了幾句。

“本地公司的項目?”

寧知說:“算是。”

明舒再側過去一些,“哪個公司?”

對方不瞞著,都講了,報了個沒聽過的名字。

那是個剛成立不久的小公司,規模不大,主要做文娛相關的產業,一定程度上也是工作室的性質。小公司的老板是寧知的發小兼死黨,一個大她兩歲的男生,海歸富二代,與李林澤和方俞婧她們都是朋友,年初回的國,一到Z城就風風火火開始自立門戶。

寧知給那家公司投了錢,但金額不多,只是湊個數而已,這次幫忙亦是順便,一方面是為了加學分,另一方面也是太閑了沒事幹,要找點活打發時間。

這群人原生家庭都不錯,有試水的資本,都不用開口找家裏要錢,籌集原始資本簡直輕而易舉,自己就能掏出來,失敗了都無所謂,就當是歷練了。

明舒聽著,說:“那也挺可以的,估計還不錯。”

本質上還是沒有多大關系的兩個人,平常才吃過一頓飯見過幾次,現下仍舊沒什麽可聊的,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隔著八歲的年齡差,明舒就沒把寧知當正兒八經的成年人對待,在她眼裏那小鬼仍是個沒出學校的孩子,跟自己差了太遠,因而談話間更多的還是順著對方的話說,沒把寧知放在同一個高度上。

大概是察覺到了這其中的細微區別,寧知又轉過腦袋瞥向別處,不講了,興致缺缺。

明舒沒發現,覺得小孩兒就是那脾氣,性格跟她頭發一樣炸毛,當是不願深講了,不喜歡被窺探太多,便識趣不聊那些了。

一位調酒師先端來寧知的酒,一杯金色的馬天尼,再送了一個小小的果幹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