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聽說袁公子請了媒人,要為你與他說親了,你跟了他,也算有個著落,你就算不為了自己著想,也該為了你那個小姊妹著想,她生來命苦,你跟了袁公子,她日後好歹有個遮風避雨的屋檐。”

這些“肺腑之言”崔芝蕓一句一句地聽了,可是半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是,她那個未婚夫婿臭名昭著,可那袁文光便是好人麽?

那才是實實在在惡霸,欺男霸女,惡貫滿盈!

父親出事以後,若不是官府的衙差還常在崔宅外巡視,只怕袁文光早就帶著人闖入家中了。

崔芝蕓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上京。

不是為嫁人,而是為了父親,就算無法平冤,起碼要知道父親是因何獲罪。在嶽州問不明父親的案情,那麽就去京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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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子趁著夜色上了路,一路為甩開袁文光的尾隨,時停時走,時掩時藏。

到了京城近郊的驛館,青唯跟驛官借了馬,去附近的集市上采買用度。

她們本以為已徹底甩開了袁文光,誰知正是青唯離開的這大半日,袁文光也到了驛站歇腳。

他跟了一路,最後居然跟丟了美人,狼狽之余,跟驛官要了烈酒大肆狂飲。正喝得酩酊,與井邊打水的美人不期而遇。

青唯不在身邊,崔芝蕓看到袁文光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

這是郊外,附近只有無盡的荒煙蔓草。她倉皇之中不辨方向,只記得四周的草越來越深,越來越密。

而袁大公子似乎很滿意這場追逃,尋而不得的狼狽一掃而空,他像一只猛獸,充滿玩味地看著自己的獵物在逃命中脫力,他盼著她掙紮,最好是在他身下掙紮,這樣拆吃入腹時才有意趣。

他吩咐跟來的小廝:“你們在這裏等著。”然後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獵物。

崔芝蕓也不記得自己逃了多久,只記得他滿口的酒氣混雜著旁邊水蕩子的青苔味直令人作嘔,他喘著粗氣,俯在她的耳邊對她說:“美人兒,從未有一個姑娘如你這般,讓我日思夜想。”

“美人兒,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開始肖想你了,這麽多年了,咱們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

“蕓蕓,別逃了,你父親犯下的是重案,他回不來了,從今往後,爺就是你的家。”

她仰起頭,看著天幕低垂的雲。

裂帛之音仿佛在她心上撕開一道口子,將她與過去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刀斬斷,一下子,這些日子壓抑著的不甘、委屈、憤懣,通通湧到心頭,化作蓬勃的怒火。

什麽父親回不來了?不是他塞銀子給官府,讓父親再也不要回來的麽?若不是他,自己來京的這一路,也不會如此坎坷!

怨怒之下,崔芝蕓竟奇異地冷靜下來,她悄悄地抽回掙紮的手,摸到了一柄藏在後腰的匕首。

每次青唯離開,都會將這柄匕首留給她。

她再三叮囑她:“若非遇到難得過不去的情況,這匕首等閑不出鞘。”

還有什麽情況比能眼下更難呢?

崔芝蕓悄然取下匕首,撬開匕鞘,在袁文光最不設防的一刻,對準他的腹部狠狠一刺。

出乎意料地,她竟沒遇上多大阻力,那匕首如入無人之境,在袁文光反應過來前,已整身沒入他的腹中。

崔芝蕓愣住了。

她是個從小養在深閨的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能手持匕首輕易傷人,多半還是這匕首之功。

這匕首,削鐵斬金,匕刃之鋒利恐怕世間難尋。

袁文光腹部濺出的血沾了崔芝蕓滿身,驚駭之間,她竟記得扯下荒草去堵袁文光的口,以防他叫喊出聲,引來遠處的小廝。

隨後她便沒命地逃,她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裏去,險些被淩辱的後怕與殺人的懼駭在她心中交織成一團亂麻,她在荒草地裏倉惶而行,直到徹底脫力,昏死過去。

崔芝蕓是被人喚醒的。

幸好,率先找到她的不是小廝,不是官兵,而是青唯。

她睜開眼,入目的便是那一襲熟悉的黑衣鬥篷,與遮住半張臉的兜帽。

崔芝蕓一瞬間淚眼婆娑,她惶然道:“青唯,我好像……殺人了,我殺了袁大公子。”

青唯看到她這一身的血,早已明白了一切,她道:“芝蕓,你且記住,你沒有殺人,今日我們一直在一起,沒有分開過,你也從沒有見過袁文光,明白嗎?”

崔芝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看著青唯。

她總穿著寬大的黑衣鬥篷,鬥篷下的身軀卻纖瘦單薄,這份掩藏在黑衣下的單薄,如今就是她全部的主心骨。

崔芝蕓一下子撲入青唯懷中,淚如雨下,“阿姐,你怎麽才回來——”

她們這一路行來都帶著帷帽,驛官、車夫、店家,未必就看清了她們的真容,加之為了甩開袁文光,她們並未全走官道,沿途遇到的人,未必就能知悉她們的行蹤,因此,哪怕事後袁家的小廝告到官府,只要她二人咬定一直在一起,從未見過什麽袁大公子,雙方各執一詞,官府就難以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