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昭化帝臨終前,把嘉寧帝招來榻前,握著他的手說:

“疏兒,留了這樣一個爛攤子給你,滿盤皆輸,是朕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你。”

嘉寧帝當時只有十七歲,他跪在龍榻前,垂淚搖頭:“父親是最好的父親,最好的皇帝,兒臣不能為父皇分憂,是兒臣無能。”

昭化帝看著他,緩緩笑了笑:“你雖是皇帝,可雙肩太單薄了,下頭撐著你的臣子各懷心思,你看似坐主江山,實際不過在一個空中樓閣之上,以後父親不在了,切記要韜光養晦。”

他顫巍巍地從龍枕下取出兩封信,遞給嘉寧帝:“這兩封信,有一封是外頭的人寫給清執的,裏頭列了何家的罪狀。你看過後,便將它們束之高閣,不等時機成熟,不要開啟。”

嘉寧帝將信收好:“兒臣記住了。”

“若是時機到了,”昭化帝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你也千萬不要放過。你是朕最寄予厚望的太子,雙肩再薄,也要養出承擔起這山川的力量。你要擅決斷,有魄力,清明仁德,果決無畏,到那時,讓清執幫你。”

“朕還盼著你,還有清執,有朝一日,能夠讓所有被掩埋的真相,都重見天日……”

一代帝王故去,年輕的君主奉天命,登上陛台。

可他高坐於陛台龍椅之上,下頭卻被架得空空如也,身邊甚至沒有可用之人。

他不急也不躁,始終記得昭化帝臨終前的囑托,他像一只蟄伏的溫煦的獸,在這深宮裏捱過漫漫長日,一直到嘉寧三年,章鶴書上書重建洗襟台,年輕的皇帝伺機而動,下旨復用玄鷹司。

而三個月後的一個深夜,當朝中大員正為了一樁劫獄案焦頭爛額,嘉寧帝忽然一道旨意傳江家公子入宮,將這封當初被先帝扣下的求救信,交給面具之下的小昭王。

-

青唯問:“這封求救信既然揭發的是寧州瘟疫案,為何要寫給小昭王?瘟疫案發生之時,小昭王不是在修築洗襟台嗎?”

“少夫人說的是。”德榮道,“按說這寫信之人被何鴻雲追殺,就是去敲登聞鼓,也比寫信給小昭王強。但是信上有兩條很重要的線索,是朝廷一直沒有查出來的,或者說,查不出來。

“朱紅纏莖夜交藤名貴,少夫人可知道,要買下當時市面上所有的夜交藤,需要多少銀子?”

“多少?”

“五十萬兩。”德榮道,“林叩春雖是巨賈,可一時間拿出五十萬兩,對他而言絕非易事。”

青唯道:“事後賬面上沒查麽?”

“查了,但少夫人莫要忘了,這筆賬是何鴻雲查的,連賬本都是何鴻雲呈交上來的。”德榮道,“第二點,也是最重要的,寫信的人稱,林叩春當時沒有這麽多銀子,何鴻雲其實沒有,而何鴻雲之所以能在短時間拿出五十萬兩白銀,因為他前不久接了一輛來自陵川方向的鏢車,鏢箱裏滿是金銀,正好五十萬兩。”

陵川方向……洗襟台,就在陵川。

“說到這裏,少夫人應該已經能猜到,這個寫信給小昭王的人,究竟是誰了吧?”

青唯道:“扶夏?”

“對,正是扶夏姑娘。”德榮道,“扶夏是祝寧莊五年前的花魁,而這個林叩春,那時正是祝寧莊的常客。扶夏稱,當時疫情剛發,正是她為何鴻雲與林叩春牽線搭橋,才促成了夜交藤的買賣。後來林叩春的死,八成就是被何鴻雲滅口,還有那五家兜售給林叩春夜交藤的藥商,有一家畏罪自盡,也是何鴻雲幹的。

“那家藥商的商鋪原本開在東來順附近,少夫人想必知道,正是後來的折枝居。

“洗襟台坍塌,扶夏因知道內情,擔心被滅口,連夜出逃,她在信上最後稱,她為了保命,暗中留有何鴻雲與林叩春之間的賬本,便是何鴻雲找到她,只要罪證在,暫不敢殺她,還請小昭王盡快救她。”

扶冬和扶夏的名字為什麽會這麽像?

不是巧合,因為扶夏是祝寧莊五年前的花魁,而扶冬是五年後的。

扶冬開的酒館為什麽會在折枝居?

也不是巧合,何鴻雲當初滅口藥商後,為了抹平罪證,買下了折枝居,扶冬上京本來就是為了接近何鴻雲,自然要盤何鴻雲的鋪子,所以她選了五年前,死過人的折枝居。

扶冬扶夏兩條線索終於拼湊完整,青唯道:“也就是說,當初洗襟台初建,何鴻雲得知了瘟疫的消息,希望通過夜交藤發一筆橫財,手上銀子不夠,打起了洗襟台木料的主意。他通過何忠良與魏升,聯系到販賣木料的徐途,徐途以次充好,將利用差價賺取的銀子湊給何鴻雲,借此攀附上何家?”

江辭舟道:“此前我尚不確定,眼下有了扶冬的證實,極有可能是這樣。”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何鴻雲這個人不簡單,扶冬接近他的緣由,他未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