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證人傷重,眼下尚未從昏迷中蘇醒,殿下把他交給了玄鷹司的衛玦看顧。”

這事其實趙疏已經知道了,再聽德榮說一遍,他到底要放心些,心道這決定是好,衛玦章祿之雖不服江辭舟這個虞侯,對待差務卻是一等一的認真細致,把人質交給他們,就不可能出差錯。

眼下江辭舟就是小昭王的秘密泄露,朝中真正知道他身份的畢竟是少數,他不常回宮,也不怎麽打發身邊的人來宮裏,今夜難得德榮到昭允殿,趙疏便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

出來時居然下起夜雨,曹昆德早早帶著墩子來接,他候在昭允殿外的甬道口,見了趙疏,為他披上厚氅,弓著身,把傘高舉在趙疏頭頂,說道:“官家,秋夜冷,這雨裏帶著寒氣,仔細沾上了。”

趙疏平日裏面對的都是朝中那些心思各異的大臣與堆積如山的奏帖,被壓得透不過氣,今夜難得見到長公主和德榮,他心境疏闊,笑了笑說:“朕的身子沒這麽嬌弱。”

“是,瞧奴婢這嘴,官家龍體安康,便是在雨裏淋上一場,隔日照樣跟初升的朝陽似的,光芒萬丈哩。”曹昆德假作摑嘴,要逗趙疏開懷,見趙疏果然又是一笑,他往後望一眼,說,“官家,適才從昭允殿出來的那位,是江府小爺身邊的廝役吧?”

江逐年與駙馬爺是故交,江家跟長公主原本就走得近,當年江辭舟受傷,跟小昭王一起送來宮中養病,所以德榮出現在昭允殿,這沒什麽。

趙疏“嗯”一聲,“江子陵的發妻病了,他也受了點傷,怕姑姑擔心,派廝役進宮報平安。你見過他?”

曹昆德笑著說:“見過,上回官家召見江小爺,宮門下鑰了,是奴婢去角門開的鎖,除了這個廝役,奴婢還瞧見一個細眼武衛。”

細眼武衛就是朝天。

深宮的夜裏本來就靜,下了寒雨就更靜了,似乎天地之間只余下這淅瀝聲,趙疏任曹昆德舉著傘,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說話解悶,快到會寧殿時,他擡眼一望,步子忽然慢下來。

會寧殿外,候著一名身著朱色宮裝,眉眼端莊柔美的女子。

正是當朝皇後,章元嘉。

會寧殿是皇帝的寢殿,趙疏沉默了一下,步去殿門口,任章元嘉跟自己行過禮,問:“你怎麽過來了?”

章元嘉道:“今夜天涼,臣妾煨了驅寒的姜湯,給官家送來。”

趙疏“嗯”一聲:“進來吧。”

會寧殿早已燒起了取暖的小爐子,爐中的碳一點煙子都沒有,將裏頭烘得跟暖閣似的,趙疏一進內殿,便讓墩子為他去了氅衣。內殿寬闊,右側靠窗是一個長塌,塌上擱著龍紋平頭小案,上頭堆放著許多奏疏,這是趙疏去昭允殿前,讓人從禦書房取回的,無數個夜晚,他都臥在這長塌上,獨自看奏疏看到深夜,不知何時倒頭睡去。

內殿最靠裏還有一張四角雕龍的床,上頭垂著明黃的帳幔。

趙疏在榻前坐下,幾乎是習慣性地從手邊拿起奏帖,還沒翻開,見跟著章元嘉的宮婢把姜湯端了進來,才憶起今夜是十五。

每逢初一和十五,皇帝都該到皇後宮中歇息的。

他失期這麽多回,快忘了。

趙疏握著奏帖的手頓了頓,半晌,將奏帖放下。

曹昆德見狀,左右看了一眼,一殿侍婢除了更衣宮女,皆無聲地朝帝後二人拜了拜,退出殿外。

趙疏默坐了一會兒,章元嘉就立在他身前不遠。其實兩人都知道她到會寧殿來,究竟是什麽意思,但誰也沒先張口。

趙疏又看章元嘉一眼,他們一起長大,他很熟悉她的樣子,清淡若菊,端莊柔雅。但有日子不見,她又有些不一樣了,燈色裏,她垂著的雙眸宛若梨花,皮膚非常非常白,遠看如雪,近看似瓷。

趙疏道:“更衣吧。”

這是決定要留下她的意思了。

更衣宮女會意,很快打來水為二人洗漱,隨後熄了兩盞龍燭,退了出去,章元嘉在半昏半明的寢殿內為趙疏更衣,她仍垂著眸,解下他襟口的內扣,她說:“官家,臣妾備了些名貴藥材與一顆夜明珠,明天想托人送出宮去。”

趙疏垂眸看她,他沒怎麽在意,只是順便問:“送去章府為你的祖母祝壽?”

“不是。”章元嘉頓了頓,這才擡眸看趙疏一眼,“江家。”

那頭一陣沉默。

再開口時,趙疏的語氣已比適才涼了三分:“為什麽要送去江家。”

“臣妾聽聞,江虞侯的娘子病了,她是朝廷命官的發妻,臣妾想著……自己身為皇後,關心她,乃是分內應當的。”

趙疏卻道:“你聽誰說的?”

章元嘉有些疑惑,“臣妾自然……”

可她話未說完,忽然明白趙疏為什麽這麽問了。

她是簡居深宮的皇後,江辭舟發妻病了這事,朝中都沒什麽人知道,她是怎麽知道的?是她的哥哥章庭,亦或她的父親章鶴書托人稍信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