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頁)

衛隊長垂首不言。

謝容與一拂袖,動了怒:“本王命你說!”

這一聲如金石擲地,連曲茂都嚇了一條。雪夜驟靜,巡檢司巡衛與京兆府衙差通通拜下,衛隊長伏倒在地,半晌,道:“殿下恕罪,不是小的不願透露,實在是……實在是左驍衛所辦之案與殿下有關,不能透露……”

這話一出,謝容與就愣住了。

與他有關?有什麽案子能與他有關?

他這五年都藏在一張面具之下,身邊之人皆是清白,除了……小野。

這個念頭閃過,謝容與心中驀地一空。他終於意識到在他心上盤桓不去的雲霾是什麽了——她是溫阡之女罪名纏身,他為了護她,無論走到哪裏,都把她帶在身邊,可他們太執著於洗襟台的真相,今夜藥商之死事發突然,他匆匆帶她來此,卻忘了多想想他們今夜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是啊,如果僅僅是為了扳倒何家,何必將這些藥商殺在城外呢,讓他們死得昭然若揭些不是更好?

謝容與回過身,問曲茂:“你們今夜,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他的聲音虛弱而沙啞,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惶然,臉上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曲茂不由道:“你、你究竟怎麽了,是不是病了?不然我請大夫幫你看看——”

“回答我!”

“我……”不待曲茂開口,史涼道:“回殿下,巡檢司等得知藥商出逃,一路循蹤找到城西的。”他說到這裏,也回過味來了,藥商出逃得隱秘,他們這一路,怎麽輕易就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呢,難不成是有人故意引他們發現的?

“殿下,是不是有什麽不對?”

謝容與剛開口,冷風湧入肺腑,激起又一陣劇烈的咳嗽,曲茂從旁扶住他,才發現他渾身上下幾乎要被汗液浸濕了,可尋常出汗,額角也罷,後頸也罷,哪有手背出汗的?

“你……怎麽會病成這樣?”曲茂呆了片刻,隨即吩咐,“史涼,快去請大夫——”

然而不等史涼應聲,謝容與一把推開曲茂,折身便往拴馬樁走去。他卸馬的時候,手指幾乎在顫抖,但他的動作很快,匆匆上了馬,揚鞭便往城裏奔去。

曲茂並不知他在擔心什麽,見了這情形,只能憑直覺吩咐:“快,帶齊人手,追上他!”

-

謝容與不知青唯去了哪兒,直到眼下,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一直以來都跟一名朝中人有往來的,而那個人,當初既然可以救她,而今也可以害她。

否則今夜,左驍衛怎麽會忽然出動呢?

城南劫獄案被他攬下了,但是她的真正身份,他攬不下來。

五年前海捕文書上的一道紅圈,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致了。

而今夜,左驍衛找的已經不是城南劫案的劫匪,而是早已定下格殺勿論的溫氏女。

天色已經浮白,青唯的蹤跡並不難找,欽犯出現,城中各街道戒嚴,每個路口都有兵衛把守。

快到紫霄城時,謝容與望見一處深巷守備重重,似乎還有邏卒在附近探尋,他的心倏地一緊,倉促間下了馬,疾步上前。

周遭兵衛見了他,紛紛拜下喚道:“殿下。”

謝容與恍若未聞,只管往深巷裏走。

深巷裏沒有青唯的蹤跡,只有數灘血跡,與打鬥過的痕跡。

巷中的中郎將與幾名刑部大員回過頭來,見了謝容與,皆是一愣:“昭王殿下。”

謝容與的目光落在雪地上最黏稠的一灘血上,啞聲問:“她人呢?”

幾名大員面面相覷,均是不敢作答。不知道內情的,只當是大案不能透露,知道內情的,小昭王與溫氏女的淵源擺在那裏,這個時候,哪能多嘴半句。

半晌,還是中郎將道:“回殿下,刑部接到線索,發現今秋上京的崔氏女,實則是多年前出逃的溫阡之女,朝廷已派重兵追捕欽犯,無奈她功夫高強,逃脫重圍,好在……”

謝容與的目光仍在那灘血上,靜得寂然,“好在什麽……”

“好在她身受重傷,難以支撐,一時半刻定然跑不遠,下官等已下令全城戒嚴,定能將欽犯緝捕歸案。”

“你胡說八道!”曲茂好不容易擠進巷子,聽到這裏,忍不住道,“弟妹她分明姓崔,功夫高是高了些,但她定然不是、定然不是什麽欽犯!”

“曲校尉有所不知,適才溫氏女為了逃脫追捕,祭出了軟玉劍。軟玉劍原本是嶽魚七的兵器,十分特別,雖為劍,軟韌如蛇,我等習武之人一見便知。嶽魚七是溫氏女的舅父,也是她的師父,倘要在這世間尋一軟玉劍傳人,只能是……”

“殿下——”

話未說完,只聽祁銘一聲疾呼。

謝容與注視著那灘血,再撐不住,跌跪在地,空蕪的寒意灌入心肺,絲絲抽出最後的氣力,耳畔再次浮響起坍塌時的嗡鳴聲,一聲比一聲震耳欲聾,可這一次,他卻不知道坍塌的是什麽,他明明在繁華無恙的上京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