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第2/3頁)

“我當時聽了他這一番話,只覺得他說的都是歪理,覺得他……他是為了要回自己的女兒才這麽說的,他為了教自己女兒學畫,才耽誤了弛兒的課業。”

尹弛聽了這話,急道:“爹,您真是誤會沈先生了。學畫乃月章自己所願,是月章知道沈先生家中做的是字畫生意,求了他半年,否則他豈肯教月章丹青?”

尹老爺哀聲道:“我當時是氣糊塗了,非但攆走了沈瀾,還跟他說,我知道他想要回自己的女兒,但菀菀早已入了我尹家之籍,是我尹家的人,他這一輩子,都別想把菀菀討回去了。眼下想想,我不該跟沈先生說這句話的,我若不說,他也不至於走到後來那一步……”

衛玦問:“走到哪一步?”

齊文柏道:“諸位還記得四景圖嗎?不是尹四姑娘後來所仿的《山雨四景圖》,而是東齋先生的真跡,傳世名作《四景圖》。這副《四景圖》,當年就在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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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祖上就是做字畫買賣的,後來收到呂東齋的《四景圖》,一直把它當作鎮店之寶,概不出售了。

這也解釋了尹婉的畫風為何會類呂東齋,為何年紀輕輕,就能仿出《山雨四景圖》,拋開她是天生的丹青大材不提,她正是看著《四景圖》的真跡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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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婉輕聲道:“小時候,爹爹為了逗我開心,便將偷偷將《四景圖》拿了給我看。我那時太小了,不解這幅畫的玄妙所在,可爹爹有辦法,四景圖是由一副底畫,四副覆畫組成的,按照光影變幻,底畫與覆畫相結合,就形成陵川四景。爹爹常常……”尹婉說到這裏,想起沈瀾,聲音哽咽起來,“爹爹常常把覆畫去了,只留底畫,隨後自己畫了覆畫,罩在底畫上給我看。他畫的覆畫很簡單,只是一團光影,可是蓋在底畫上,就成了貓兒狗兒,成了喜鵲和知了。這是……”尹婉眼中滑下一滴淚來,“這是我兒時最喜歡的戲玩,爹爹於是樂此不疲,畫了許多許多,每一天都有新鮮的,都是不重樣的,我後來喜歡上丹青,喜歡上東齋的畫風,多半都是因為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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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瀾是昭化十年被攆出尹家的,尹家老爺最後放話說,菀菀早已入了尹家的籍,是尹家的人,他這一輩子,都別想把菀菀討回去了。

沈瀾已經沒了白氏,不能再沒了菀菀了。

他還想親自為她送嫁,將她交給一個好人家的。

直到此時,沈瀾才開始悔,他後悔自己當初考中舉人,為何沒有及時做官,如果自己能青雲直上,成了一言九鼎的大官,是不是沒有人能從他身邊搶走女兒,是不是當他想討回菀菀,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沈瀾自此入了仕,但仕途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順利,可能是他的性情所致吧,他不擅鉆營,更談不上長袖善舞,其實一步一個腳印地辦實事,怎麽都有出頭之日,可是沈瀾等不起的,有朝一日菀菀長大了,他還沒有成為那個一言九鼎的大官怎麽辦?他需要一個機會,更或者說,一條捷徑。

而昭化十二年,這個機會來了。

朝廷決定修築洗襟台,並在來年七月,從各地遴選士子登台。

其實最開始,沈瀾並沒有覺得洗襟台會是他的機會,他雖是舉人,但他政績全無,甚至還比不上一些早早入仕的秀才,直到有一天,陵川一個叫作岑雪明的通判找到了他。

岑雪明說,朝中有一個大員很喜歡呂東齋的《四景圖》,只要沈瀾願意把《四景圖》舍出

,那位大員,願意給沈瀾一個洗襟台的登台名額。

《四景圖》是沈家的鎮家之寶,沈瀾聽說了此事,起初是猶豫的,可是畫作再珍貴,到底是死物,菀菀一天一天長大,父女在一起的時光又能有多久呢?

如果能成為被選中的士子,登上洗襟台,是不是常人都會高看他許多,他想要回菀菀,也會容易許多了。

沈瀾於是一咬牙,將《四景圖》交給了岑雪明。

那是昭化十三年的初夏,沈瀾來到歸寧莊,見了尹婉最後一面,他說:“菀菀,爹爹近日要去柏楊山一趟,你再等一等爹爹,或許等今年入秋,爹爹就能把你接回家中了。從此我們父女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尹婉自小喪母,寄人籬下,雖然年紀很輕,卻十分懂事,聽了父親的話,她沒問緣由更沒有催促,只說:“爹爹,我近來的畫技又進步了,仿東齋先生已仿得皮毛,我可以拿給您看嗎?您看了定然高興。”

因為尹弛的事,沈瀾與尹家有齟齬,而往來歸寧莊內院,耽擱豈止一時。沈瀾不便在此多留,想了想道:“菀菀是天生的丹青家,畫作已可售賣,你若想爹爹看畫,可以暫將你的畫送去順安閣寄賣,等爹爹從柏楊山回來,自會買回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