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2/2頁)

一旁的白泉問道:“公子,我們可要上山?”

張遠岫望向山中,幢幢的火色裏,似乎有幾道身影正在徘徊,“再等等吧。”

巖洞前,其中一道徘徊的身影正是參將老鐘。老鐘一夜未睡,隨著時辰的流逝,他心中越來越焦躁,直到剛才鳴鏑炸響,積攢了一夜的不安終於在百骸中炸開,他跟了封原這麽多年,這位四品將軍作戰經驗十分豐富,等閑不會一次性用這麽多鳴鏑。

老鐘是個沉著的人,這山上除了他和兵衛,還有都監與幾名礦上的監軍,曲茂的家將,以及小章大人,人太雜了,他沒有把他的憂慮表現出來,以至於都監聽到鳴鏑,急著要帶監軍下山,他也只是附和著應一聲:“怕不是出了事,是該去看看。”

沒過多久,山下便出現邏卒的身影,邏卒剛跟老鐘打了個照面,便急聲道:“參將大人,嶽小將軍往這邊山上來了!”

“嶽魚七來這裏了?”老鐘一愣。

他隨即反應過來,他們沒有援軍,封原的鳴鏑不可能放給別人,只能是放給他的。

今夜他們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到岑雪明留下的罪證。

嶽魚七好端端地不在礦山待著,卻來了入山口的山上——老鐘驀地明白過來,岑雪明留下的政務根本不在礦山,而是在這邊山上!

老鐘負手徘徊幾步,心思急轉。

這邊山裏唯一能藏東西的就是巖洞,嶽魚七眼下不至,是因為他不確定東西究竟藏在了哪一個巖洞,他必須一個一個探過,又不能提前驚動了他們。

可是……老鐘看向那個被他們收拾出來,讓曲茂納涼的巖洞,曲五爺難伺候極了,為了讓他挑到稱心的地方,這山上每一個儲物洞他今日都去過了,除了兩個洞深幽暗的,其余的他確定沒藏著東西。

也就是說,岑雪明遺留的證物,很有可能就藏在他眼前的這個巖洞中。

老鐘心中不由一陣狂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這位曲五公子也有辦好事的時候!

老鐘知道銷毀證據至關重要,這一刻他不相信任何人,從一名兵衛手中接過火把,徑自步到巖洞前,對守在門口的家將道:“我進去取個東西,不會驚動五爺和小章大人。”

家將是曲不惟的家將,跟老鐘算是同源,當即不疑有他,往一旁讓去。老種進到洞內,見曲茂四仰八叉地倒在榻上,睡得很熟,連適才的鳴鏑都沒把他驚醒,章庭卻坐在一張方桌前,他似乎早已聽到外間的動靜,正是在這裏等著老鐘,“鐘參將怎麽到巖洞裏來了?

老鐘賠笑道:“打擾小章大人了,沒什麽,礦上的都監說落了些東西在巖洞裏,讓下官幫忙進來取。”

章庭的語氣淡淡的:“落了東西?什麽東西?”

“不重要的東西。”老鐘說著,目光在寬敞的外洞迅速掠過,這間外洞他今天幫曲茂搭床榻桌椅時就進來過幾次,有東西早該發現了,看來還該往存放油罐的內洞裏找。

章庭見狀,起了身:“鐘參將,你究竟在找什麽?”

老鐘的步子頓了頓,卻不欲在這個當口跟他糾纏,沒回話,徑自往內洞裏走去。

章庭不是傻子,封原到這山裏,就是為了找岑雪明留下的證據,今夜礦上一直不平靜,適才鳴鏑連響數聲,他本欲出去看看情況,走到洞門口,卻聽老鐘對家將說想進來取一個東西。

封原最信任老鐘,鳴鏑響了說明玄鷹衛已經與鎮北軍精銳廝殺起來,老鐘在這個時候不去支援封原,反倒要到這巖洞裏取東西。巖洞裏究竟藏了什麽,不用猜他都知道。

眼看著老鐘逼近內洞,章庭這一刻根本來不及想太多,甚至顧不上考慮自己的父親,眼前掠過的是十七年前士子投江的白衣洗襟,是樓台坍塌後的人間煉獄,猛地一下朝老鐘撲去。

老鐘雖然防著他,心中卻當他是自己人,根本沒想到他會攔著自己,直到被他撲倒在地,才回過頭,驚怒交加地問:“小章大人這是瘋了嗎?”

章庭逼視著他:“你想銷毀證據。”

他這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帶著近三十年一直秉持的清廉與剛正。

他又斥道:“多少無辜士子與百姓喪生洗襟台下,買賣洗襟台名額罪大惡極,你膽敢銷毀證據!”

老鐘怔了半刻,這才意識到原來章庭自始至終都不是一路人,他是站在小昭王那一邊的!老鐘惡向膽邊生,他好歹是一介武將,區區一名文臣也想阻攔他?他擡腳便朝章庭踹去,掙紮著爬起身,疾步趕往內洞,章庭吃力站起,再度撲上前攔腰抱住老鐘,他不會武,攔起人來全然不得章法,只知道不能撒手,任憑老鐘以肘為矛擊在自己的後背,他吃痛悶哼一聲,朝曲茂大喊:“曲停嵐,你這個蠢貨,趕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