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第2/4頁)

芷薇點了點頭,她知道宮人往外傳消息是大罪,雙膝落在腳榻上,跪著回話:“有。不瞞娘娘,西宮宮門有個小侍衛,從前受過老爺的恩惠,娘娘這邊有什麽,都可以借由他帶話給老爺。”

章元嘉聽了這話,搭在被衾上的手一下收緊,片刻後緩緩松開,她問:“可信嗎?”

“可信。”芷薇咬著唇,“自娘娘進宮後,一次都沒有被發現過。”

芷薇想著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幹脆全盤拖出:“內侍省最低等的小黃門是給各宮做雜活的,往往各宮都有走動,奴婢是宮婢,自然不能直接跟侍衛接觸,不過西門的小黃門裏有個十分信得過的,奴婢都是托他給侍衛傳話,再由侍衛把消息帶出宮外。”

是了,做雜役的小太監,是這宮裏最不起眼的,死了病了都未必有人關心,怎麽會被人發現呢?

章元嘉靜了許久,對芷薇道:“那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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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更暗一些,芷薇就從元德殿提著燈出來了。

元德殿其實離趙疏的會寧殿並不遠,剛過甬道,芷薇就和曹昆德與墩子撞了個正著。近來趙疏憐曹昆德年紀大了,一到黃昏便打發他去歇著,曹昆德這是要往東舍那邊去,見了芷薇,墩子先行招呼:“芷薇姑姑。”

芷薇福了福身:“曹公公。”

曹昆德含笑道:“芷薇姑姑這麽晚還走動呢。”

“宮裏粗心眼的婢子把安神香片泡水裏了,娘娘近來身子重,香斷了怕是睡不安穩,我只好去內庫再去些。”

曹昆德聽後攜著墩子往道旁讓了讓,“且趕緊的,這宮裏眼下什麽事不緊著娘娘,辛苦芷薇姑姑了。”

芷薇回說一句分內之事,再與他一欠身,立刻去往甬道外了。

待芷薇走遠,曹昆德慢慢兒往前走,嗓子唱戲似地換了腔,不再是和善的了,變得又細又沉,“元德殿裏的人,都是精挑細選過去伺候的,皇後身懷六甲,肚子裏的那個就是國祚命脈,跟前兒伺候的要這麽不仔細,早該領罰了,豈能在元德殿伺候?”

後宮的人也分三六九等,嘉寧帝繼位這幾年忙於政務,後宮雖和睦卻冷清,並不是個百花竟艷的場所,唯一一枝獨秀,就是章元嘉的元德殿了,是故在元德殿裏伺候的人,自然要高人一等,那是個後宮侍婢都爭著搶著去的地兒,豈能犯把香片泡在水裏的過錯?

墩子道:“章大人被‘賜休沐’,前朝人心惶惶,後宮怎麽都有所覺察,這位芷薇姑姑是打小就跟在皇後娘娘身邊的,說到底,算是章家人。”

“可不是麽,傳信兒呢,章鶴書手伸得長,深宮裏也有他的救命稻草。”

“照公公看,章大人過得去眼前這一關麽?”

“難說。”曹昆德手腕搭著拂塵,“陵川齊文柏參他的一本奏疏雷聲大,雨點小,沒有實證,很難拿他怎麽樣,且他手裏似乎握著什麽保命符,曲不惟都這樣了,還是不肯招出他,官家要顧忌士人民心,遲遲不願拿翰林開刀,更別提當朝皇後還是這姓章的女兒……不過,話說回來,憑他章鶴書身上的保命鎖再多,小昭王盯著他呢,小昭王和玄鷹司,那就是一張催命符,你看看這一年來被小昭王咬住的人,有幾個有善終的?總有法子查出他。”曹昆德說著,臉上露出一個笑,帶著隱隱的得逞與張狂,“這樣才好,誰都不要有善終,這樣才對得起……”

話未說完,天際傳來一聲鷹啼。

曹昆德臉色一變,驀地擡頭望去,高空飛來一只白隼,正在他們頭頂附近盤旋。

曹昆德的隼是養在三重宮門外的,但是隼這種烈禽,太有靈性,天生不喜紫霄城這樣波雲詭譎的地方,是故他在宮外秘密置了間不起眼的院落,專門用來飼隼。知道這間院落的人很少,都是常常會帶消息給他的。

為了防止被人發現,隼通常都在夜深時分傳信,眼下正是日暮,誰會在這個時候喚隼?

曹昆德看了墩子一眼,墩子點了點頭,立刻提著燈去宮門外接人了。

曹昆德等閑不能出宮,與宮外人相見,只能相約在三重宮門外的東舍,小角門那裏也要經過事先打點。不過他到底是大珰,遇到這樣的突發狀況,也是有應對的,墩子手中有朝中幾名大員的牌符,到了角門,露出來給禁衛一看,稱是衙署那邊有大人值宿,家裏打發送東西來,就把人帶進來了。

曹昆德回到東舍,坐了沒一會兒,就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腳步聲很輕,像攜著秋風。門一開,墩子提燈在門口喚:“公公。”而他身旁的女子罩著一身黑袍,正立在秋風之中。

有一瞬間,曹昆德有點恍惚,依稀間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前,年輕的姑娘剛上京,一身颯然,帶著劫獄後的血氣,單膝跪在他身前,喊他:“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