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毀田(第2/2頁)

陸指揮終於站起來,眼一眯,嘴角一噙,盯著姚歡道:“拿你的牌坊出來壓人?你那貞節牌坊若真的管用,我們怎麽會接到軍令?小娘子,爺好歹是個指揮使,你以為爺想大冷天地帶兄弟們出來幹活兒?沒辦法呐,上頭就看中你這片風水寶地了,征納來操練步騎軍陣,明年在金明池邊演武給官家和百官看。你說,這是不是連縣令都不敢怠慢的大事?”

他扭過頭,指著蝦田邊給流民們蓋的廬舍,又道:“本使方才去檢視了一圈,他們說那排屋子,也是娘子出錢蓋的?嗬,娘子好闊氣,給一幫河北來的鄉巴佬,居然蓋的瓦房。正好,今晚,本使的兄弟們,就歇息在此了。”

他言罷,下令手下幾個牙兵,吆喝野地裏的禁軍兵卒們,收了鐵鍬家夥事兒,十人一隊,去占流民們的屋子。

姚歡駭然,急走幾步,攆上陸指揮,從懷中掏出一個金錠子。

那是午間她急慌慌隨著王犁刀離開飯食店時,樓上練琴的李師師瞧著不對,趕下來問過情形後,塞給她的,道是昨日去端王府給歌姬們排新曲子後,端王趙佶所賞。

金錠子個頭小不起眼,卻起碼值十貫銅錢,最適合打點軍頭。

不想陸指揮背起手,只呲牙冷笑:“說了我們不是山賊土匪,要你的錢作甚。待爺們休整得好,才有力氣平田。”

姚歡幾乎是求他:“指揮大官人,眼下挨著臘月,流民們露宿在野地裏,要凍死人的。”

姓陸的一指鄭縣丞:“他不是本縣的父母官麽,瞧他著急的樣兒,想來愛民如子,你找他去。”

姚歡手足無措地捏著金錠子,回頭看鄭修。

鄭修也覺得窩火極了。

但他畢竟是個為官十幾年的老江湖,熟悉狐假虎威者的套路,於一旁觀察時,看出了些門道。

他上前來,望著陸指揮大搖大擺走遠的背影,對姚歡道:“姚娘子近來,可是在京中得罪過殿前司的長官?”

姚歡搖頭。

鄭修道:“今日這軍頭,氣勢洶洶,卻不願和知縣照面,而要我派人將你尋來,說明並非是我們縣裏得罪了人。”

姚歡明白。

想來,知縣必也懷疑是她姚歡招惹了殿前司的大人物,所以明哲保身,不願出面轉圜,也不給鄭修帶縣鄉的團練兵來。

她看了看天色,又道:“先請縣丞安置這些被占了屋子的流民吧,附近可有祠堂?”

鄭修道:“有個道觀,我與犁刀帶大夥兒去那裏過夜。”

“好,我就在犁刀和胭脂家住一宿,明日一早便回城中想辦法。”

傍晚時分,姚歡隨著王犁刀,一身疲憊地來到他與胭脂的茅廬。

胭脂忙給她端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黃雀肉餑饦片子。

王犁刀安撫她:“姚娘子你先莫急,所幸立冬前,我們照著你的吩咐,撈出壯實的鰲蝦,送到地窖裏育種。這幫軍漢就算明日一天就填了三十畝地,我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姚歡嘆氣:“可是,這般魚肉百姓連官契都可以不顧的,還讓人怎麽敢租新的公田呢?”

胭脂做的黃雀餑饦,就像後世的老鴨湯面條,或者大盤雞面片一般,濃香撲鼻。姚歡卻只捧著碗,盯著裏頭的油花兒看。

誰要整她?

趙煦?

不會吧,雖然姓陸的軍頭扯出金明池演武的幌子,但趙煦畢竟是堂堂天子,當初被拒後動怒的表現,也止於“順手”賞她個牌坊,這都過去小半年了,怎又突然發難?況且,他已同意孟皇後將福慶許給鄭修做兒媳,他如果要整她姚歡,動她城裏的場子即可,何必牽扯到鄭修的地盤上來。

那麽,是曾緯?

姚歡正沉思間,院外一陣馬蹄響,隨即有人拍門。

“此處可是王犁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