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救你出魔窟(下)(第2/3頁)

“官人,四公子,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她吧。”

柳氏輕柔道,口吻滲透著“請君惜取良辰”的衷心祝福似的。

見曾緯將低著的腦袋擡了起來,愣愣地往著屋內隱約的榴紅燭光,柳氏又補充道:“這丫頭的脾氣乖張倔強,實則怪不得她,乃因親娘走得太早了,有些喜怒無常。公子既與她已兩情相悅,只一時鬧了別扭,公子便好好疼她,哄她幾句,她豈會真的不願?”

柳氏的最後一句還未落地聽個回響兒,曾緯已重新舉步,徑直往那片榴紅色走去。

曾緯聽到正廳的木門在身後,十分幹脆地“咿呀”一聲掩了。

他繞過小戶人家那些乏善可陳的簡單家什,往內屋走去。

柳氏後頭那幾句話,他渾沒聽進半句。

他仍決定進屋,與任何旁人的推波助瀾的煽動無關。

他想明白了,他要在今晚解決一個問題,要一個勝利的結果。

到了此刻,裏頭那女子帶給他的,已經不僅僅是情意灰飛煙滅的不甘,而更是頻頻失敗的打擊。

他在當今官家這樣的九五至尊,以及父親曾布這樣的宦場宿將面前,都沒有真正地失敗過!

他從趙煦手裏第一次要功名差遣,就成了。他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利益忤逆父親,也成了。

他曾緯二十來年的人生路上,還從沒遇到過“求而不得”四個字。

曾緯跨入寢屋。

他看清了榻上的人,看清了那張蒼白的臉。

女子身上蓋著錦被,見他進來後仍保持僵硬的姿態,顯然如柳氏和張阿四所言,已被束縛了手腳。

曾緯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姚歡。

她嘴裏也和小汝舟一般,塞了帕子。

目下,她既無法像那日在襄園裏似的,對他拳打腳踢地反抗,也無法像另一日在竹林街飯食店裏似的,對他鄰牙利齒地痛斥了。

她只剩一對眼睛還能對外說話,確切地講,是對外傳遞雜糅著警告、嘲諷、詈罵、勸誡的信號。

曾緯在霎那間,遲疑是否要蒙住她的眼睛。

可是突然之間,曾緯覺得自己是不是傻!

正是在這樣的目光中行美事,才算得上佳的享受過程啊。

這雙眼睛裏射出的火焰,哪裏就真的能灼傷自己?

官家趙煦的眼睛,父親曾布的眼睛,父親政敵章惇的眼睛,貢院科場裏蔡京的眼睛,他曾緯很多時候都不能直視或害怕直視。

那是權力的碾壓,君權的,父權的,比自己官階更高之人的威權的,躲不開,只能受著。

此際,正合他曾緯來體嘗權力碾壓的快感了。

這種快感,甚至已然無關情欲。

曾緯緩緩地坐在榻邊,迎著女子刀子般銳利又無用的目光,噙起嘴角笑了笑,擡手將她紛亂地覆在面頰上的鬢發,順到耳後。 ……

小汝舟瞪起眼睛,透過夜色,望著正廳方向。

自己的親娘柳氏,和姨母家那個曾經的夥計張阿四,他二人守在門口,腦袋湊在一處,就像兩只碩大的黃鼠狼,猥瑣地聆聽動靜。

小汝舟的眼睛望向前方,耳朵卻是給身後之人的。

隔著墻的那人。

片刻前,汝舟聽到自己貼著的墻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汝舟,是我,邵清。”

見汝舟乍停抽泣,那聲音又道:“你姐姐是不是在屋裏?如果是,你又不願意你母親和曾家的公子那樣對她,讓她受傷,我能救她。你往右邊動一動。”

汝舟先是驚駭,繼而好像聽懂了,小心地挪了挪。

“你再挪幾步,蹭著那口缸。”

汝舟照做。

“你把手抵到墻上,摸到一個缺口……對,就是這裏,別動。”

邵清平靜低柔的嗓音,驀然加了幾分果決的指令:“我現在來割你腕上的繩索,繩子斷了後,你聽我的吩咐去開門院門,我就能沖進來,好麽?”

透過那個只有一拳大小的墻洞,借著幽微的月光,邵清看到汝舟用力地點了好幾下頭,反扶著洞沿的雙手則不再移動。

“好,我出刀了。”

邵清將柳葉刀平伸進去,控著手勁鋸著麻繩。

“斷了,你試一下,但先莫起身。”

汝舟的小拳頭得了自由,伸一伸,扶住了自己的雙胯。

“我數一二三,我們同時往院門跑。”

汝舟的屁股撅了起來。

剛聽到身後一個“三”字出口,他就像一支離弦的小小羽箭,筆直地沖向院門。

他甚至,曉得提前舉起雙臂,以確保在沖到門板前的同時,手掌就能抓住門栓。

“嘎吱……咣……”

門栓掉在地上。

邵清推開門,幾個跨步就到了兩只黃鼠狼跟前,右臂一繞,五指如幕,鉤住張阿四脖頸的同時,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