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彈劾(第2/3頁)
曾緯訥言。
張尚儀抿嘴,前傾了身子道:“宣仁太後你都誣得,平民百姓你反倒下不去筆了?”
曾緯被她說中誣告王珪的痛腳,登時氣促起來,臉眼見著就漲紅了。
張尚儀忙抓住他握緊的拳頭,軟下語氣道:“你莫惱,松開,平心靜氣聽我說。你覺得事到如今,我還樂於拿你說笑不成?我的計議乃是,只要你彈劾蔡熒在前,你那情敵推搡著姚娘子去開封府舉告你的言行,都顯得,像是狗急跳墻的反咬一口,不那麽可信了。明日是臘月初九,衙署休沐的最後一日,無人理民間的告訴,但你不一樣,你是台諫中人,隨時可以上奏禦前。四郎,你得先行一步。”
曾緯皺起的眉,舒展開些。
張尚儀繼續道:“再者,此舉還能討蔡學士的好。蔡攸與我說了好幾回,他父親,早就對蔡熒不滿了。”
曾緯警覺:“你,與蔡攸交好?”
張尚儀泰然自若:“對呀,怎了?蔡攸領著裁造院,我常要與他打交道,只許你與他父子越走越近,就不許我給自己也尋一門好交情?”
曾緯隱隱感到,張尚儀與蔡家父子交往的時間,是關鍵。她究竟是早就投了蔡氏父子,還是被父親曾布漸漸棄用後才找的新朋?
張尚儀起身,繞到曾緯背後,給他輕輕垂著肩,溫言道:“你呀,終究還是個孝子,到如今,還惦記著自己曾是你父親的心腹,想著,咦,張玉妍這另一個心腹,怎地與阿父的政敵成了一丘之貉,對不對?”
曾緯無言以對。
若論背叛,誰能有他背叛得徹底?他很快就要成為父親政敵的女婿了。
“四郎,我若不是看好蔡家父子,又為何力勸你去娶蔡攸的妹妹?四郎,你就是我心底,一個幹幹凈凈的美夢,我盼著你好。”
曾緯心頭一動,擡起胳膊,覆住了女子按在他肩頭的手。
燈影搖曳裏,曾緯輕輕問身後之人:“我曉得你有過美夢,但並不是我父親,更不是我,對嗎?”
張尚儀雙手微顫。
曾緯又道:“我那時年紀小,卻也已認了幾年字,如今旁的不記得了,只記得,我替他給你送過來的詞裏,有一句:玉人微步,笑裏輕輕折。我好像還問了你一句,這個玉人是什麽意思,是用白玉雕的磨喝樂小人麽?然後,你的臉就紅了。”
身後人沉默不語。
片刻後,曾緯感到,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自己肩頭。
她在哭。
她也會哭?
不過,她好像只流了這一滴眼淚。
張尚儀很快又開口道:“哪個女子在那般年紀時,沒有做過美夢?你父親捏碎了我最美的一個夢,我能有選擇嗎?我只能選擇,相信他會新編一個給我”
曾緯道:“嗯,你那個最美的夢,我三兄,他回京了。”
張尚儀撫平曾緯肩袖的褶皺,回到他對面坐下,微微一笑:“你可真是多疑。”
張尚儀將墨又磨了磨,催促他:“快寫吧,寫完了,你還能在我這裏歇兩三個時辰,好好睡一覺。”
曾緯提筆蘸墨,思量須臾,開始落筆。
天光終於大亮。
沈馥之與蔡熒來邵宅接姚歡時,卻未能與邵清打上照面。
“先生昨夜子時,就往都亭驛上值了,沒有歇在家中。”
葉柔道。
蔡、沈夫婦一愣,旋即了然這裏頭的大分寸,均心照不宣地又給邵清蓋了個君子印章。
三人回到清江坊沈宅,發現姚汝舟的眼神膽怯得厲害。
蔡熒柔聲道:“哪個怪你了?路上吾等還在講,汝舟是個好娃娃。”
汝舟哭唧唧道:“娘早就回到開封了,叫我不要說與你們曉得。我哪知他們要欺負姐姐。”
沈馥之掏出帕子,一邊給他擦鼻涕,一邊與姚歡道:“昨日大早他要去你鋪子裏玩耍,我看著他上的牛車,趕車的街坊回來後我也問了,說是送到你院裏了,還聽到樓上兩位姑娘在彈琴唱歌,我想著沒錯,就未再理會,只等你們晚間來吃臘八飯。”
姚歡將汝舟牽到身邊坐了,和聲問他:“姓柳的是不是讓你假托姨母的話,午後就拉我上車往東水門來?”
穿越者姚歡,本來就和那姓柳的沒一毛錢家人關系,柳氏前前後後又這般糟踐先夫留下的唯一血脈,姚歡覺得,如今這樣也好,自己開口閉口直呼那惡婦的姓,光明正大。
汝舟應著:“娘說她要親自登門來姨母家,讓我保密,恐怕姐姐躲著她。”
姚歡轉向姨父姨母道:“車是我去竹林街口的車鋪尋的,車夫雖面生,但當時我豈會知曉有詐。車往南行了一段,突然往西拐,我正驚疑,車乍停在一處門邊,上來兩個人捂住我倆的嘴,我只記得其中一人是張阿四,後頭再醒過來時,就是在柳氏的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