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曾布所關心的(第2/2頁)

蔡熒當然想不到姚歡念及的是數年乃至數十年後的時局,但他亦輕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蔡京對首相之位的覬覦,遠甚其弟蔡卞,既有此圖,不顧民生社稷而一味媚上,他做得出來。若論手腕,我看,章惇和蔡卞,都不是他的對手,只有曾樞相,可與他匹敵。”

姚歡點頭。

她回憶曾布方才的措辭,細細琢磨。

趙煦主動找曾布去商議,將奏狀留中不發,這樣的做法,起居舍人都是要記錄在案的。

帝王此舉,多少有名聲上的風險,趙煦在如今的紹聖三年,已算得心態成熟的統治者,不會單純因為欣賞與信任蔡熒這個小小的太學學正,更不會因為是對她姚歡有什麽念想憫恤,就將禦史上奏,摁了下來。

真實的原因應該還是四個字異論相攪。

趙煦身為天子,雖要推行紹述新政而不得不使用章惇、蔡京這樣強硬狠辣的變法派,但他執政心態的根本,離不開他自幼生在帝王家所接受的熏染任何執政官層面的朋黨勢力迅速膨脹,都是對皇權的極大威脅。

皇帝會讓你在一件事甚至幾件事上如願,但不會讓你在“每”一件事上都如願。

曾緯,如今帶上了背叛父親的烙印,帶上了蔡京朋黨的烙印,趙煦一個反手就用曾布壓他一下,在古今中外統治者的辭典裏,都是標準動作。

姚歡於是作了若有所悟之色,向蔡熒道:“哦,怪不得,方才我說到鄧洵武,樞相的反應,比聽到魏夫人參與期間,似乎更顯得留意許多,這個鄧洵武,是蔡京蔡卞的朋黨?”

蔡熒道:“我是元祐年間才得蔡京舉薦,轉為京朝官,原本對鄧蔡兩家的交情不甚明敏。你與我們說了蝦田風波後,我便去打聽了,鄧洵武的父親叫鄧綰,當年與蔡卞同為王安石門下,彼時,鄧蔡兩家就過從甚密、互相在神宗皇帝禦前搭台唱戲。鄧綰此人,品性不純,被神宗皇帝看出來,厭棄外放到西北,聽說在那邊亦頗會鉆營,如今鄧綰的庶子還留在那裏。章捷數年前領了環慶路,但似乎並未重用鄧家人。”

這些都是史料中沒有的,姚歡越聽越感興趣,佯作好奇:“嗯?章經略不是章相公的堂兄嗎?章相公不是與蔡卞交好嗎?”

蔡熒道:“章捷這位國朝帥臣,我還是十分敬佩的。最近聽聞,邊軍老將折可適兵敗,章惇和蔡卞向官家上奏,要斬折可適,章捷與曾樞相力保折將軍。這還是頭一回,章捷和曾樞相站到了一處。”

真復雜,姚歡暗自嘀咕。

又隱隱覺得奇怪。

她記得,自己進宮煮咖啡時,折家還有個女兒在給趙煦當美人,雖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不怎麽得趙煦的寵愛,但宮中上上下下,對這位折美人都哄著。

折氏和建立西夏政權的黨項人本為同族,這個將門世家的地位與戰鬥力,不比種家、楊家低,斬了折可適,折家一怒之下反去西夏,也不是沒可能的。

折家給大宋守了這麽多年邊境,折可適吃了一次敗仗,蔡卞就要他人頭落地?實在不像這位副宰相一貫的行事風格。

不過,這樣看來,雖也身陷黨爭之世,曾布和章捷相對理智、相對能思謀社稷未來的政治個性,倒與後世所載出入不大。

蔡熒此刻提到了宋夏交戰,也忽地想起賀詠的事。

“歡兒,你要去見那賀家公子,可要姨父姨母陪著?”

姚歡搖頭:“無妨,他得黨項邊民相救,已娶了救命恩人的女兒,我二人的緣份好比止於前世。見一面便見一面,何況是邵先生引我去。”

蔡熒意味深長道:“邵清護著你就好”

姚歡心底,卻發愁得緊。

姚家姑娘,你怎麽也不托夢給我,說說你們的往事。

我這一去,和對方怎麽聊呢?怎麽能不露餡呢?

而想到柳氏折騰出的雞心,姚歡幾乎能肯定,自己寄魂的這位姚家姑娘,與賀詠已有過親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