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摘牌允婚(下)(第2/3頁)

趙煦一一閱罷,終於龍顏大悅。

“姚氏,你這三件功績,雖比不上替朕攻城拔寨,也算利於府庫增收和百姓安康,朕,謝謝你,也定會賞你。”

又瞥了一眼邵清,向蘇頌笑道:“蘇公,這關門弟子,你收得也不錯,是個好郎中,除了黃花蒿的醫方,還添了不少嶺南那邊與風瘧不同的煙瘴醫案,回頭朕也賞他。”

蘇頌眸光微動,適時上前,與天子進言道:“官家,賞金賞銀,不如賞他們結個連理吧。”

趙煦的笑容一凝。

嗯?

蘇頌何等身份,既在禦前當著他二人就這樣開口,定是問過他們的。

怪不得,姚氏所涉,件件甚囂塵上之事,都有這邵郎中摻和著。

他們,是早就郎情妾意的?

趙煦的兩梭子目光,倏地投向邵清。

蘇頌忙道:“官家容老臣再稟一事,京師榷貨務本月收了那許多綱運來的胡豆,細色的送到宮中或發給豆行後,余下大部,須北上到雄州榷場,賣給北遼。官家既點了姚氏理會胡豆事易,老夫這一回,便想讓她跟著去瞧瞧,但她一個年輕娘子,多有不便。去歲老夫在榷場看水運磨豆器械時,雄州帥就數次說起,聽聞章質夫(章楶)軍中有一國子監醫科所派祗候郎中,善治金瘡箭矢傷,這說的,就是邵醫郎嘛……”

蘇頌正將頭緒理到最順處,趙煦卻忽地下巴頦一揚,望著在門檻處探頭探腦的一個小黃門道:“何事?”

小黃門道:“官家,曾禦史在殿外候旨。”

趙煦看看蘇轍,又看看蘇頌,雙掌一合,笑道:“朕竟忘了,今日原還宣了曾緯,要將他派與子由卿家。”

……

曾緯踏入殿中,那面上的異色,教趙煦看得分明。

趙煦道:“怎麽,曾禦史,對子由學士,你難道看著面生?”

蘇轍是曾布親弟弟曾肇的親家、曾緯堂弟曾縱的嶽父。

曾緯聽出天子那諧謔之意,也不管目光深處泛上來的狠戾,幹脆直言道:“官家,臣沒想到,今日殿中,故人甚多。”

趙煦只道,曾緯思及嶽父蔡京因環慶路舊案被貶,蘇轍也好,蘇頌也好,姚歡從前那訂了婚的夫婿賀詠也好,都是使力之人,難免怫然。

趙煦卻不以為忤。

他甚至,偏愛這樣不與天子掩飾情緒的同齡臣子。

和曾緯君臣相對,趙煦覺得沒有壓力,不像那些老於宦海、笑裏藏刀的宰制之臣們,教他們口蜜腹劍地合夥算計了,自己這個天子只怕都不曉得。

趙煦於是帶了頗為鄭重的口氣,向蘇轍道:“子由卿家,此前朕命蔡左丞修撰《神宗實錄》禦前不止兩三位臣子上奏,蔡左丞借機尋釁元祐舊臣,譬如你蘇門四學士之一的黃庭堅。朕索性,就改由你來提舉修撰事宜,差遣曾卿家助你。免得中外人情沸騰。”

蘇轍胸中一喜。

今上對父親神宗的尊崇,人盡皆知。讓自己這個元祐舊臣來修《神宗實錄》這分明是,官家對當年的齟齬,有釋然之象?

再細思,蘇轍似乎更明白了。

他在筠州,從前來造訪的京城青年士子口中聽說過,蔡卞在修撰《神宗實錄》時,將原來司馬光所寫的熙寧變法一段大肆修改,對於同樣為司馬光所貶抑的元豐變法卻有所忽視,給嶽父王安石翻案的勁頭,大過了給先帝歌功頌德的勁頭,難怪官家不滿。

就算沒有環慶舊案,蔡卞的仕途,怕亦是越走越窄。

那一頭,曾緯見到姚歡和邵清的又驚又恨之情,也刹那間偃旗息鼓。

這位大半年來時時擔心自己被嶽父蔡京牽連著失了聖眷的官場新人,此時聽到禦座之上傳來的口諭,簡直如聞天籟。

不同於尋常的修史著書,能得了修撰先帝實錄的差遣,幾乎可視同中書舍人知制誥那樣的文士之極了,又能淡化自己身為言官、得罪同僚的色彩。

曾緯忙隨著蘇轍一同行臣禮,領旨謝恩。

趙煦轉向蘇頌道:“蘇公,有一事甚有趣,你越老,越像媒娘子,曾禦史他年輕輕地,竟也愛說媒。朕賞賜了那環慶軍士賀詠、準他自行回西邊與家眷團聚後,姚娘子這位曾家叔叔,還與朕提起,將姚娘子的那塊旌表貞節匾額收了,不如還是與他曾府的長孫曾恪,再續佳緣。曾卿家,是不是有此事?”

曾緯恭敬又淡定道:“臣,也是明了家兄的心思,才出此言。”

蘇頌身後,香爐與燈架的邊上,姚歡看到邵清的頜骨驀地鼓了出來,顯然在狠狠咬著牙槽。

姚歡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袍袖。

只聽前頭蘇頌哈哈一笑,覷著曾緯:“唷,四郎,看不出來,你無論做長輩,還是做平輩,都頗能來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