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反常

傑裏·霍加斯是個初出茅廬的律師，不是社會學家，以她的視野也看不到自己腳下的國家正在快速進入老齡化的時代，她沒注意這個問題，可她畢竟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自身擁有足夠的眼光，深入調查後，有所覺悟，養老金問題一旦被引爆，就是一個社會性問題。

這會引起所有人的關注，上到法官，下到法院裏的清潔工，沒有人不在意自己的養老金問題，關注的人越多，她的名氣越大，輸贏都不重要，當然了，能贏最好還是贏。

她的一番話說完後，法官和書記官沒有任何異動，但是陪審團的那些社會人已經有了一些動容。

接下來是被告律師發言，對方的回答非常官方。

什麽需要酌情處理，什麽重新審核需要時間，全盤否認了原告的指控，並異常堅定地認為己方沒有錯。

傑裏·霍加斯按照慣例，詢問了被告方委托人很多問題，對方回答得滴水不漏，明顯就是經過了指點。

“小心，你的回答盡量謹慎一些。”

接下來就該被告律師詢問貝拉這個原告委托人了，傑裏·霍加斯小聲叮囑道。

實際她心裏也沒底，貝拉太年輕，自己也太年輕，如果對付的是一般企業，這個案子幾乎不可能輸。

但斯塔克工業是什麽體量？跨國集團啊！集團法務部的律師成百上千，天天在世界各地打官司，甚至就連傑裏·霍加斯認識的幾位法學院教授都在為斯塔克工業提供法律咨詢，他們熟悉世界各國的法律，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那戰鬥力不是一般的強。

她對於貝拉的應變能力有點沒底，可此時也只能等待對方出招。

被告律師高高瘦瘦的，氣質儼然，衣著得體，一幅白人精英的面孔。

類似的官司他已經打過太多次了，貝拉加霍加斯這種菜雞組合實在不被他放在眼裏，只要幾個簡單的語言陷阱就能把對方裝進去。

他整理了一下袖子上的袖扣，站起身來，走到原告這一邊：“我想問原告委托人幾個問題，你……”

他迎上了一雙璀璨奪目的眼睛，眼神中的感情之多，他根本無法仔細分辨，某個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上帝，一切都是那麽神聖！這麽正義的眼神，自己能去憑空汙蔑嗎？

話到嘴邊，他直接卡殼，你，你了半天，在大胡子法官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後，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沒說謊吧？”

貝拉特別坦然：“我沒說謊。”

大胡子法官差點把手裏的錘子扔出去，什麽鬼！你丫這個問題，三歲小孩也不會如實回答吧！

陪審團成員也有點懵，這麽實誠的被告律師，真是千年難得一遇！

被告律師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要鎮靜，努力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回來。

明明有一肚子問題，可他的嘴就是不爭氣：“你的年齡是？”

“十七歲。”

“哦……真年輕，年輕真好……那個，那個，你在控訴的時候沒有收取報酬吧？”

“當然不會收取報酬，一美分的錢都沒收，完全是出於公心。”

“真好啊，真好啊……那個，那個也沒有受到任何人的蠱惑和慫恿吧？”

貝拉一臉正氣：“當然沒有！”

這種問話方式讓大胡子法官和兩位書記員集體傻眼，從業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麽和諧的被告律師和原告委托人！這是什麽？這是法治建設的勝利，這是人性的光輝啊！

被告的委托人則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說好的潑臟水呢？權錢交易，權色交易都可以問啊！問問有沒有幕後黑手，收了對方多少錢！先把水攪渾，把對方釘死在道德的恥辱柱上啊！

也顧不上什麽驚世駭俗了，被告委托人在己方律師詢問原告委托人的時候，站起來大喊了一句：“法官大人，我反對！”

大胡子法官也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幸好你喊反對了，你要不喊，我都要叫人把你們這個律師叉出去了！

問的都是什麽鬼問題？

吃沒吃飯，在學校裏學習開不開心，準備上哪所大學？這些問題是應該在法庭上問的？

大胡子法官一把歲數，早就過了法律神聖不可侵犯的年紀，在法庭內他看過太多事太多人了，今天的情況有點怪異，但還在理解範圍之內，他把貝拉和霍加斯律師各自看了兩眼。

貝拉的眼睛裏泛著莫名的神采，一看就是正直無私的人！

再看霍加斯小姐，容貌上不能說差，只是眼眉間的淩厲和嘴角處的倔強，都說明這人很強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大胡子法官得出自己的結論，這個女律師夠狠的啊！她一定是暗中抓住了對方律師的一些把柄，這才在法庭內出現了眼前這滑稽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