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與之前賽琳婭所經過的那些地點相比, 這個倉庫看起來更加冰冷。

那種粗糲的鋼鐵外觀質感，如同一只被剖開的鋼鐵巨獸，露出自己的鋼筋鐵骨以及脆弱內臟。

很冷。

但是從縫隙中透出來的光卻是熱的, 炎熱到像是火焰不斷順著地面紋路迅速攀爬滾動。

“……”而賽琳婭和傑森之間的氣氛也突然安靜了下來。

賽琳婭一直都刻意地不去詢問傑森，他究竟是經歷了什麽才會在棺木中沉睡。

……如果讓一個人回憶與復述自己的死亡經歷，那是一種太瘋狂又太殘忍的做法。、

但看著傑森現在面無表情的平靜態度，賽琳婭雖然沒有回應, 卻瞬間意識到：

【就是這裏】。

就在這裏。那一切就發生在這裏。

以賽琳婭的觀察能力, 看出這一點，並不算困難。

更何況她實在是太了解傑森了。

畢竟賽琳婭幾乎見證了傑森重歸於世後的所有時間。

在他們兩人各自不同的新生之中，他們組成了對方的一部分人生，甚至是——靈魂。

而很明顯，這是相互的雙向作用。

傑森也立刻看懂了賽琳婭正在想什麽。

“你想進去。”甚至不是個問句, 而是沒有任何疑問的陳述。

傑森並沒有煙癮, 但在整個瞬間, 他的雙手卻下意識在口袋裏摩挲，很想找到什麽可以用來安撫的慰藉品。

賽琳婭：“……”

她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答案非常矛盾，她想進去，她想知道這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甚至這裏究竟發生過什麽。

但是與此同時——賽琳婭並不想傑森也一起進去。

她怎麽能讓傑森再去經歷那本應該已經結束的過去……

——其實這也是傑森正在想的。

與賽琳婭之前遇到的大家不太一樣。傑森的初始降落地點不是在這個倉庫。

而是他太熟悉的犯罪巷。

就像他人生的起點一樣，傑森從那裏出發, 經過了與布魯斯相遇的小巷, 一路到達了這裏。

從命運的起點，到達他曾經的人生終點。

如果賽琳婭再晚出現幾分鐘, 傑森大概就都已經推開門走進倉庫了。

回到這裏會讓他感到痛苦嗎？或許吧。

但他不想因為那點痛苦就選擇逃避——反正他都已經去經歷過了最痛苦的死亡。

還有什麽值得退縮的呢。

……但不得不承認, 傑森並不希望讓賽琳婭見到那一幕。

太痛。而且已經過去了, 所以沒有必要。

賽琳婭和傑森在倉庫門口停留了很久, 直到傑森嘆氣，轉身開啟了門鎖。

倉庫打開的輕響聲像是開啟了另一個世界的隱形閘門，讓屬於過去經歷的畫面有機會在這裏重演。

倉庫內看起來挺幹凈的，也非常寂靜，只有他們兩人的呼吸聲與腳步聲在響。

傑森面無表情，心中一片空白，甚至非常認真地掃視著這個倉庫，好像這裏只不過是什麽亟待探索的新地點。

嗯，直到現在，他才有機會可以這麽仔細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觀察與判斷這個倉庫的地形位置。

原來之前他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

在哈迪斯的世界中，倉庫的面積被無限擴大，他們越向前深入，賽琳婭看到的就越多。

“……”賽琳婭看到了地面上的血跡。

鮮紅色，被用力拖拽過後在地面上留下的長長血痕。

……啊，原來人可以流出這麽多的血。那些從心臟泵出，本應該用以維持生命的血液，全都被迫傾到在這裏，像是要在笑聲中澆灌絕望。

這是多麽殘忍的一個過程。

心臟努力跳動，為他供給血液，是為了讓他活下去；然而那些血液卻沒有用在‘維持生命’的作用上，而是在推向死亡。

繼續向前，賽琳婭看到了散落的繩索。

上面沾染著幹掉的暗紅色血斑，還有用力掙紮後留下的扭曲痕跡。

他在、他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反抗和求生，用力到指甲斷裂，用力到手骨都被敲碎。

繼續深入，賽琳婭看到正在倒計時的鮮紅數字，那些滴答作響的炸藥是故事的結尾，是惡作劇的結尾，也是……一個生命曾經的結尾。

在最後一個瞬間，賽琳婭的視線範圍被鋪天蓋地的紅色所籠罩，她看不清任何事物，卻清晰感知到延伸到現實的疼痛與無力感。視線渙散，仿佛整個世界的空間都被瞬間抽離，只有無法呼吸的真空。

好像火焰濺起了滿地鮮血，淋在他們每個人的身上。

“……”

所以這就是，一切的真相。

賽琳婭竟然找不到任何語言或者文字用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

她只是回想起支線任務的詳情描述，‘This is the best day of my life.’。

她只是想到剛在韋恩莊園看到的那幾張照片，十幾歲的傑森驕傲高興地在那個屬於他的家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