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LXXXIV 海南下雪了。……

Chapter LXXXIV

春江潮水連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一望無際的大海倒映著天空的顏色,皎皎的月光跌碎在粼粼的海水中。

繾綣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沖上細銀般的沙灘,前浪勾連著後浪, 後浪吞噬著前浪。

時而溫吞,時而熱烈, 碰撞出裊裊水煙與潔白浮沫,最終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潮濕的海風吹起層層紗幔,透明的玻璃窗上逐漸沾染水汽。

光與影交纏著落在房間的墻壁上, 隱隱綽綽, 看不真切。

黎曉恍恍惚惚,如墜雲霧中。

她嚶嚀著叫了一聲:“季……季扶傾。”

一切戛然而止。

寂靜的夜晚, 呼吸和心跳都是如此清晰。

季扶傾吻了吻她纖薄的眼皮,安撫著她的情緒。他的嗓音格外低啞:“我去洗澡了。”

黎曉害羞地點了點頭。等他進了浴室, 她才捂著胸口從床頭坐起來——胸腔中有小鹿亂撞。

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黎曉循聲望去,磨砂玻璃上有一團朦朧的人影。

她不敢多看, 立刻移開視線。

不該招惹他的, 她根本招架不住。

黎曉像一尾靈活的小魚,從床上滑下來, 酒紅色的裙擺在白色的床單上一閃而過。

她光著腳走到陽台, 迎面吹來鹹濕的海風。裙子已被浸濕, 布料貼合著皮膚, 帶來微涼的觸感。

藤椅搖搖晃晃, 她坐了上去,擡頭看向夜空。

唯有一輪清冷的月亮。

矮幾上擱了一本書,書頁被風吹得嘩啦啦響。

黎曉將書拿過來,墨綠色的封面上寫著《純粹理性批判》。書的夾縫裏有一枚書簽, 紅色的絲帶隨風飄舞。

她打開到那一頁,看了幾行字:“……要麽對我們的純粹理性滿懷信賴地加以擴展,要麽對它作出確定的和可靠的限制。”

每一個字她都認識,連在一起卻看不懂。

她不禁懷疑,季扶傾平時真的會看這種書麽?

他剛剛不是跟他媽說,他在看《西廂記》嗎?

黎曉隨手又翻了幾頁,看到季扶傾在書旁寫的批注。

指尖撫過熟悉的字跡,她驀然發現他這個人對她而言,時而很近,時而又很遠。

方才發生的事,仿佛一個迷離的夢境。

黎曉將書抱在懷裏,拿出手機——沒有新消息。

殷麗娜現在恐怕是沒那個心思管她,季扶傾的擔心是多余的,沒有人知道她一個人偷偷跑到海南來找他。

浴室的水聲仍在繼續。

黎曉漫無目的地玩著手機,玩著玩著,又覺得無聊。

今天舟車勞頓,她有些累了,索性閉上眼,微微地眯上一小會兒。

>>>

季扶傾關掉花灑,赤腳走出水汽濛濛的淋浴間。

他從架子上扯了一塊幹燥的浴巾,擦拭頭發。水滴沿著精瘦的脖頸向下緩緩滾動,勾勒著流暢而有力的肌肉線條。

烏黑的睫毛向下低垂,高挺的鼻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

他微抿薄唇,將半濕的浴巾丟進臟衣簍裏,然後開始穿衣服。

長袖的白襯衫,紐扣一絲不苟地擰到最上一顆。再套上一條黑色長褲,褲腳遮到腳踝。

收拾好一切,季扶傾換上拖鞋,回到臥房。

淩亂的床鋪上,不見黎曉的蹤影。他的目光在屋內巡視一圈,在陽台上看見一道紅色的身影,艷艷如火。

季扶傾走上前去,發現黎曉已然入睡。

她睡得很安詳,窩在藤椅上,手臂下方壓著他的書。

海風吹動她的發絲與裙擺,少女凹凸有致的軟腴和酒紅色的布料之間有一道不寬不窄的縫隙,一縷不乖的長發就這麽溜進了她的前襟。

怎能對他如此毫無防備?

季扶傾輕手輕腳地將她的發絲撥弄出來,柔韌的發絲一點一點地蹭過她的前胸,她敏感地低吟著,悠悠轉醒。

她迷蒙地眨了眨卷翹的睫毛,眼前的人影逐漸清晰——季扶傾單膝蹲在她的身側。

“怎麽睡著了?”

“現在幾點了?”

“十點。”

黎曉很驚訝:“你洗澡洗了這麽久?”

季扶傾撇開目光,不做解釋。

黎曉撐著胳膊從藤椅上坐起來,長呼一口氣:“還好,沒有耽誤事。”

他問:“耽誤什麽事?”

“你的生日啊,”黎曉說,“我是來給你過生日的。”

季扶傾愣怔半秒,這才說:“我不過生日。”

“不會吧?”黎曉很意外,“你真的四年才過一次生日?”

季扶傾“嗯”了一聲,說:“其實我不怎麽過生日。”

八歲生日那天發生的事,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從此他不要任何生日禮物,也不再期待過生日。

生日對他而言,不是一個必要的慶祝日,他對此並不執著。

黎曉嘆了一口氣,說:“本來我想給你挑禮物,等到開學送給你的。可是還沒挑到合適的,就兩手空空來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