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囑托(第3/5頁)

這件事,讓呂相公心中微微起了一些波瀾。

且不提呂好問如何回去讀書,只說宮中這裏,一日燥熱,當日晚間趙玖例行休息到了潘貴妃處……自從回來以後,他倒是十之八九都宿在此處,今日也不例外。

但這一日,睡到夜間三更時分,卻忽然有藍珪與楊沂中一起隔門相呼。

趙玖陡然驚醒,直接披著衣服出來,卻居然半點驚慌之態都無:“可是金人終於動了?”

“不是。”居然是藍珪而非楊沂中俯身相對,遞上劄子。“大家,樞密院急轉襄陽留守相公劉汲、荊湖北路制置使馬伸、江南西路制置使劉洪道聯名急件,洞庭湖鐘相反了!”

趙玖一時懵住,根本不去接劄子。

足足數個呼吸後,這位趙宋官家方才蹙眉相對:“前年不反,去年不反,今年為何反?”

楊沂中和藍珪面面相覷,當然毫無言語,這事輪不到他們開口。

“前年官家親身在南陽,相距區區數百裏,鐘相不敢反;去年官家大勝,又加封他許多虛名官職安撫,他樂的自在,卻是已經不願意反;而按照幾位劄子上所言,今年湖北春澇嚴重,剛剛發了水,眼見著秋收不成,偏偏去年又加了田賦,百姓一時沸騰,他周圍心腹之人只覺得這是最後機會,而若鐘相還想做他的大聖爺爺,便只能反,官家不必疑慮……”崇文院內,匆匆點燃的燈火之下,剛剛入宮的樞相汪伯彥率先開口,倒似乎並不以為意。

“不錯。”另一位相公許景衡也頗顯從容不迫。“要臣來說,洞庭湖這個地方,早在靖康中便已經結社自保,不聽官府提調,算是遲早要反,而去年加了賦,今年遭了災,卻是必然要反,根本不是鐘相一人願不願、敢不敢的事情……鐘相不來反,自有他人反,而且必然是在洞庭湖起來仗著那個什麽社來反!”

燈火之下,趙玖望著侃侃而談的許景衡,復又將目光轉向稍顯疲憊和憂慮的呂好問身上,卻是徹底醒悟。

“官家,要臣來說,此時他反,反而正好,趁此時機,發兵剜去這塊病灶!”出身湖北的陳規也言之鑿鑿,難得慷慨激昂。“韓世忠就在淮西,直接讓他南下平叛,並可稍從梁山泊調用幾位妥當的水上將領,足可抹平此事。”

“不錯,若金人來攻時,他鐘相起兵,尚可重視,但今日局面,卻不過是癬疥之疾罷了!”許景衡今日情緒明顯不賴。

趙玖緩緩頷首,幾乎是一字一頓:“幾位相公今日言語,堪稱真知灼見,讓朕如遭棒喝,真有名相風采……不錯,天下事到了一定份上,根本不是誰願意做,誰不願意做的,有些事情,本是必然之事,正該迎頭而上!”

見到官家如此配合,許景衡難得滿意撚須:“如此,不如正式遣韓世忠南下平叛。”

“可以!”趙玖昂然起身。“不過事關軍事,且情形緊急,就不必再拘於形勢了……咱們兵分兩路,一面從都省、樞密院發明旨,要劉汲、馬伸、劉洪道三人組織義軍,防禦州府,盡量圍困鐘相,一面由朕直接發中旨讓禦前班直快馬帶往韓世忠處,讓他即刻動身,務必做到難知如陰,勢如雷霆!”

許景衡一時猶豫,滿臉疲態的呂好問卻幹脆俯首稱是:“臣以為可以。”

不待其余幾位相公應聲,趙玖點了點頭,便幹脆轉身離開。

就這樣,當夜,無數旨意、金牌隨無數快馬奔馳四處,城門一夜不合,倒是驚得全城上下一時震動。

翌日,得知是南方洞庭湖造反,上下方才稍安。

而這一日,迎奉使韓肖胄也隨金人使者高景山一起北返。

兩日後,韓世忠大軍果然剛一收到中旨便轉向南陽,有趣的是其余各處禦營兵馬也有動靜,但也就是此時,太行山那邊忽然拼了命一般傾盡全力送來情報,河北各地猛安謀克,開始大面積動員集結!

消息傳來,京中高層一時驚惶,甚至於走漏消息,引得東京城內連日動蕩,唯獨趙玖紋絲不動,宛如尋常作態。

而又過了五六日,就在恢復了軍管的東京剛剛喘了一口氣的時候,不同方向的三個消息幾乎是同日依次到來:

其一,就在河北地區的猛安謀克開始動員的同時,完顏婁室時隔兩月再度出兵,搶在三月結束之前,起西路軍大兵不下六萬,渡河出延安府,鄜州、丹州全線告急……而考慮到消息的延遲性,此時說不定兩個州已經沒了一個,乃至於全都沒了。

其二,河北地區的猛安謀克們,也就是金國東路軍的核心部隊們,動員集合方向,居然是兩處,一半往大名府而來,一半往太原而去,與此同時,西路軍剩余兵馬也全線動員,卻明顯是向陜北延安匯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