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惜才之心02(第3/5頁)

韋淵細微地停頓了一下,盡管是成語,他也是第一次聽見把後宮嬪妃比作虎的:“是,那屬下這便去停鸞宮。”

韋淵走後,禦書房又是一片死寂,這三年來送進宮的貴族小姐源源不斷,容璲看見那些空閑的宮殿一點點有了活氣,卻總是想起曾經荒涼的模樣,他與無數籠中之雀困在一起,在這座方圓有限的皇宮裏散發出無限的欲望,越來越壓抑,越來越窒息。

容璲感到有些頭疼,他起身走到門外,想了想,還是去了竹韻閣。

他不知道雙目失明的傅秋鋒會不會睡得很早,就放輕了腳步走到廂房,慢慢推開門,然後看見傅秋鋒眼前纏著一層薄薄的紗布,彎腰拿剪子不斷戳燭台上的蠟燭,燭火一晃一晃的,在昏暗的夜色裏把傅秋鋒的身影拉得老長。

容璲站在門前,問道:“你在玩火?”

傅秋鋒:“……”

傅秋鋒放下剪子回過頭:“沒有。”

他剛才點上蠟燭試探,靠近時眼前便會慢慢亮起,不再是一片沉重的黑。

容璲打量了一下傅秋鋒:“明天隨朕去趟國公府,然後再陪朕去北山打獵。”

傅秋鋒準確地走到桌邊給容璲倒茶,聞言詫異道:“您也會打獵?”

容璲有種被輕視的不爽:“騎射而已,有何困難。”

傅秋鋒對容璲多點刮目相看:“若有十箭,陛下馬射能中一環幾箭?”

容璲不禁沉默,暗忖馬射能中就不錯了,還講究幾環。

“到時你自己看。”容璲面不改色地說,“前提是你眼睛能痊愈。”

傅秋鋒點頭,他沒說話,容璲也沒起頭,兩人在屋裏坐了一會兒,傅秋鋒先開口道:“陛下要沐浴嗎?灶上燒著水呢。”

“朕怕你燙著自己。”容璲懷疑地看他。

傅秋鋒站在桌邊,自然道:“臣是說喊小鹿倒水。”

“……虧朕還以為你有多誠心。”容璲失望地哼道,“去吧。”

傅秋鋒出門找了林錚的書童小鹿,他正在背藥方,見到傅秋鋒後忙提醒道:“傅公子,您一會兒該換藥了,千萬別忘記。”

“嗯,多謝。”傅秋鋒隔著紗布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托小鹿給浴桶添上水。

容璲在屏風後換下衣裳邁入浴桶,水溫稍有些熱,讓他昏昏欲睡,他提起些精神趴到了浴桶邊緣,懶散地喊了聲傅秋鋒:“知道朕為何要去打獵嗎?”

傅秋鋒靠著墻邊過去:“臣不知。”

容璲心情復雜地喟嘆:“那你猜猜,算朕拜托你。”

“……莫非與密道有關?”傅秋鋒試探問。

“你每次都能猜中,真讓朕心生不悅啊。”容璲往水裏沉了沉,溫水沒到脖頸有些憋悶,他壓著胳膊低下頭,沒頭沒尾地換了個話題,“頤王今天來找朕。”

傅秋鋒略一思考,想起頤王就是容璲現存的兩個皇兄之一,聽說為人淡泊名利,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朕厭煩他。”容璲語氣一狠,“朕恨不得讓他死,但朕沒有理由殺他。”

傅秋鋒摸到臉盆架邊上,把水桶剩下的水倒了些,摘下眼前的紗布洗去殘留的藥膏,一邊說道:“陛下息怒。”

“他每次來見朕,都是為了什麽書畫名帖,朕也有喜好的東西,為何朕不能像他一樣專心致志?”容璲擰緊了眉,“朕也曾被推進池塘,那時朕不會遊水,瘋了似的喊救命,他抱著先帝賞賜的硯台路過,滿面興奮,連看都未曾看朕一眼。”

傅秋鋒擦著臉走到屏風邊,睜開眼眨了眨,眼前忽然浮現一片淩亂的光影,他連忙凝神細看,浴桶的輪廓逐漸清晰。

“朕不知他是真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還是根本不在意朕的死活,可朕每次見到他,朕都忍耐不住這股要將朕焚燒一空的嫉恨,朕要在永無休止的爾虞我詐中一直掙紮到死嗎?”容璲的呼吸急了些,掐著浴桶的邊緣,指節捏的發白,“朕想要的東西,何時才能徹底屬於朕?朕是真的想要嗎?……朕有時也羨慕你,若只是為某人效忠便能心無旁騖,也許就沒有朕這些煩擾。”

傅秋鋒稍感錯愕,容璲的背影出現在他眼裏,雖然還有些模糊,但他確實能看得見了,但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容璲竟然也會羨慕他。

他並非心無旁騖,容璲也並非毫無迷茫。

“過了今晚,朕還要說服襄國公,要查出密道所在,要讓陳峻德認罪伏法,順理成章治他黨羽一幹人等的罪,要讓北幽再不敢進犯大奕……”容璲直起身子往後靠了靠,長舒口氣,緩緩笑了,“朕很累,這些話,朕從未對人說過,你若敢背叛朕,朕就把你的腦子一勺勺挖出來,這可不是恐嚇。”

傅秋鋒舔了下發幹的唇,目光停在容璲發絲半掩的脊背上,他的肩胛有成片的疤痕,面積很大,像是在粗糙的墻壁上用力碾磨所致,疤痕已經很淡,應該過去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