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抗

娶妻生子都是人生大事,在這上面花費的功夫一點都不少。

周朔和宋青嬋互許終身後,還需要按照習俗,問過雙方家中的長輩才能夠作數。現在周家和宋家都同意兩個人的婚事,就不需要再寫草帖子,周家直接寫上一份細帖子送去給宋家就可,帖子上寫明周家的家產、人員等,事無巨細,都要知會給宋家。

這還僅僅是個開始,緊接著還要繳紅擔,也就是要給一擔許口酒上裝飾大花羅絹等八個,擡去送到宋家。宋青嬋收到許口酒後,要回以兩瓶淡水,活魚五條、筷子一雙,叫做“回魚箸”。

許口酒完了之後,要商量下定一應事宜,更忙了起來,周家上上下下都在為結親的事情做準備。

宋青嬋也沒有閑著,要自個兒準備嫁衣裳,偶爾也要去杏林堂內和宋老爹商議一番,還得要去劉家給劉襄上課。

當然,她要和周朔成親的事情,也早早和劉襄說過。

劉襄驚訝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沒想到兩個人竟然發展如此迅速,除了嘴上說“周朔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外,她也都是祝福。

除卻宋青嬋的婚事,劉襄難免也會說到靳安安。

先前她和靳安安回趙家去提起和離的事情,趙屠夫冷笑一聲,說什麽都不肯答應,她們兩個弱女子也說不過那個粗人,一直都沒有談妥當。

現在靳安安住在劉家,趙屠夫礙於劉家的面子,沒敢把靳安安怎麽樣。

但靳安安不可能一輩子住在劉家吧?這段時間,趙屠夫偶爾會去劉家的鋪子上找茬兒,劉德福已經頗有微詞,私底下找劉襄說過此事。

而靳安安呢,也在越拖越久的時日裏,感覺到和離一事的無望。

已經快要放棄。

劉襄看著書,琥珀色的眼眸裏不自覺流露出迷茫來,她訥訥問:“青嬋姐姐,我阿爹說,身為女子就應當要依附男子而活,像我和安安這樣的舉動,是離經叛道,不合常理,讓我不要出去丟人現眼。”

印象裏的劉襄,一直都是天真爛漫,眼中永遠有光。

宋青嬋第一次看到她這副模樣。

等她一點點說完,宋青嬋溫聲說:“如何是離經叛道,為何又是不合常理?無論前朝或是本朝,都有女子和離。自前朝以來,就明確將夫妻雙方和離寫在了律法中,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了。”

劉襄鼓鼓氣,“我也是這樣我爹說了,但他說我可笑,還說和離了的女人沒有一個好下場,被別人笑話不說,還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要孤苦一輩子呢!”

那時劉襄壓根就說不過劉德福,氣得紅了眼,到現在都沒和劉德福說話。

也因為劉德福的一席話,讓劉襄第一次對靳安安的事情產生了動搖。

雖然街坊之間都同情靳安安的遭遇,但對她要和離這件事情卻持著懷疑的態度,尤其是一些男子,還大肆笑話靳安安,將她視作天真笑柄,還說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

種種言論,聽得劉襄直想要吐。

難道,她們真的做錯了嗎?這樣真的不是在幫靳安安逃離苦海嗎?

劉襄一雙眼眸迷離,腦海裏一直回蕩著別人說的話。宋青嬋愣了下,就算她近來忙著結親的事宜,也能聽到外界的閑言碎語。

都已經傳到了長溪村裏去,沈家嬸子還在隔壁院中大肆宣揚著自己的觀點:“女人就該做好女人的事情,伺候好男人就行了,哪兒來那麽多要求?”

那簡直是胡扯。

她深深吐了口濁氣,手安撫般拍了拍劉襄單薄的後背,語氣溫柔又堅定道:“不,你們沒有錯,靳姑娘在趙家頻頻遭受毆打,你覺得是對?”

劉襄搖頭。

“你覺得因為妻子生下女兒,就百般折辱,這是對?”

“不對。”

“那惱羞成怒想要謀害親生女,這又是對是錯?”

劉襄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清脆幹凈地回答:“這也不對!”

“大祁律中明言,雙方可協商和離,若不成,則由當地官員判定是非,夫妻共同財產亦需要重新分配。”她回想著大祁律中的話,語氣輕緩道出,“你覺得,大祁律中所定,是對是錯?”

“這是聖人年輕時親自監督編纂的律例,當然是對!”

“而我們現在所做的,不正是依照是非對錯而行嗎,何錯之有。”宋青嬋站起身來,陽光穿透斑駁軒窗,光紛紛落在她裊娜又撩人的身段上。

劉襄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擡起頭。

她的眼中,被光芒一寸寸點亮。

近日困擾著她的一切,在這道光中破開迷霧,終於清晰。劉襄也對宋青嬋更加喜歡依賴,她每每迷茫走不出去時,都是宋青嬋替她解惑,是她真正意義上的老師。

“這樣看著我作甚?”宋青嬋笑眯眯垂眼,對上劉襄憧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