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初雪之後

期中考試很快過去。

每一科難度都比摸底考試加大了不少,見夏答題的感覺很不舒暢,磕磕絆絆的,還好沒出現什麽重大失誤,算不上砸鍋。

學年第一名又是楚天闊。見夏上次考了學年第十六,這次跌出了前五十,幸好班級排名還在前十名內。這個名次讓見夏有一點失落,不過能考過於絲絲和李真萍,還不算太糟糕。

成績是她現在唯一的護身符。

十月一過去,冬天就全面來臨。初雪後,一天冷過一天,下午四點多太陽就落山,教室燈光亮起,陳見夏能從窗玻璃上看到一個鏡像的班級,所有人麻木不仁地埋頭上自習,雕塑一樣沉默,好像集體將青春貸給了未來,此時此刻就不必活了。

放學後見夏獨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咯吱咯吱地踩著雪,擡頭發現鄭家姝和二班的王娣說說笑笑,就在自己前方不遠處。

見夏刻意放慢了腳步,被她們落得越來越遠。

爸爸有時會打電話囑咐她和宿舍同學搞好關系,不要單打獨鬥,離家在外有什麽事情還是同學好照應,爸媽鞭長莫及,遠親不如近鄰……陳見夏全部都好好答應下來,一件都沒照做過。

要接近一個人,要從對方那裏獲取資源和好處,乃至得到一顆真心,哪有說的那麽容易。

即使有人吃錯了藥,沒頭沒腦地給出無條件的幫助和陪伴,清醒過來的時候也會收回的。

比如李燃。

現在的生活也挺好。在那些爆炸新聞過去之後,大家漸漸了解到陳見夏的本分和無趣,連陸琳琳都放過了她,見夏也識趣地滑向班級版圖中屬於自己的邊緣位置,牢牢嵌進,再不發出一絲聲音。

見夏默默走著,時不時撓撓鼻子。鼻尖上長了兩個小痘痘,都怪她跑去超市貨架買了便宜的鼻貼頻繁清黑頭,似乎是過敏了。

以後就別用了吧,她想,反正漂不漂亮也沒什麽所謂,沒人看。

見夏路過學校側門,看到了楚天闊。他穿著黑色羽絨服站在綠色柵欄邊,沒戴帽子,鼻尖和耳朵都凍紅了。

“班長?你怎麽還不回家?”

楚天闊一愣,難得露出驚慌的神色,遲鈍如見夏都能聽見他腦子運轉的聲音,他肯定是要編瞎話了。

瞎話還沒編出來,楚天闊目光不自覺飄向見夏背後,陳見夏也順著回頭,一愣,不由笑出聲。

“我回宿舍了,班長再見!”

見夏說完就跑,書包在屁股後一顛一顛。跑出好一會兒她才回頭看那兩個人。

楚天闊正和那位極漂亮的女生說著話,面對面,卻隔著兩米左右的距離,有種刻意生疏的別扭。

見夏知道那個女生,軍訓時候於絲絲給她介紹的風雲人物名單中占有一席,隔壁二班的大美女淩翔茜。說來也巧,見夏和她在摸底考中並列全學年第十六名。

當然,如果把長相因素也考慮在內,恐怕淩翔茜那三個字在榜單上需要加粗加大加下劃線。

好學校裏也有愛打扮的姑娘,但只是愛打扮,不是美,剪再厚的劉海也比不上雪地中的女孩,好看又得體,溫柔的披肩長發襯得一張瑩潤的小臉艷若桃花。

真是好看啊。陳見夏嘆息。

楚天闊和淩翔茜很少同時出現,只有陳見夏因為要給班級鎖門,總是走得晚,碰巧遇見過幾次。陳見夏嘴巴嚴、人緣差,楚天闊應該會慶幸吧。

那兩個人感覺到了見夏的注視,一齊看過來,嚇得她連忙轉頭繼續跑,一直跑到宿舍樓門口才停下來,氣喘籲籲,冷冽的空氣灌進肺裏,胸口冰涼涼地疼。

陳見夏回頭,背後是黑沉沉的天、白茫茫的雪,單調孤寂得讓她想哭。

第二天上學,俞丹把楚天闊和陳見夏一齊叫去辦公室。衛生局來視察,學校又布置了大掃除。

見夏一個頭兩個大。冬天的自來水冰得刺骨,投洗抹布、換水、擰拖布……每一項工作都像上刑,本來一班同學們就又懶又嫌臟,現在更別指望他們幹活了,最後還不是要落在自己頭上。

陳見夏神色陰郁,跟著楚天闊走出語文辦公室。

“怎麽了,不高興?”楚天闊注意到了,“放心,這次你們女生用報紙擦玻璃就好,擦幹凈了不是還要用膠條封窗嗎,這是大活,你領著做。沾水的事情男生來,交給我動員,他們會聽話的。”

見夏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這算是封口費?”

楚天闊吃癟,微微紅了臉,正色道:“我和她只是朋友。”

見夏點頭:“我也覺得你們是朋友。挺好的。好看的人就應該和好看的人做朋友。”

楚天闊被見夏氣樂了。

“是真的,”他強調,“淩翔茜很喜歡讀書,有一次在主任辦公室等著開會,我們聊了幾句,正好我這裏有一本她想看的書,所以認識了,就這樣而已,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