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一百五十二只毛絨絨

在喬安娜有限的幾年豹生裏,尾巴被抓的體驗可以說約等於零。

尾巴(差點)被咬的經驗她倒是有不少——每次她被鬣狗或者獅子追著攆的時候,首當其沖的總是她全身上下最靠後的部分,即尾巴——這直接導致她養出了驚弓之鳥般的敏感神經。

因此突然受到來自身後的‘偷襲’,喬安娜被驚得一跳,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

她咬緊牙關,努力克制著反擊的本能,把頭一寸寸扭回去,順著尾巴上的手,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罪魁禍首。

納爾森本來還貓著身子低聲跟她打商量講道理,話裏話外都是獵豹那麽可愛你為什麽要吃獵豹,接收到她兇狠的瞪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了,慌忙松開手直起腰,擺出一個無害又無辜的投降姿勢。

脫離了桎梏的尾巴順應著地心引力墜回主人身後,因為炸毛而顯得比平時粗了一圈,接近末端的位置有一叢毛被外力壓得倒伏下去,五根手指根根分明——赫然是一個手掌印。

喬安娜看著它,納爾森也看著它,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過了將近有一個世紀那麽久的幾秒鐘,納爾森輕咳一聲,伸出手,飛快地捋了捋那些東倒西歪的尾巴毛,再賠上一個討好的笑。

喬安娜本來挺惱火,被這麽一打岔,想氣也氣不起來了。

話又說回來,她還能怎麽辦呢?人類毫無防護的脆弱小身板甚至受不住她玩鬧性質的一巴掌,為了納爾森的生命安全考慮,這個悶虧她不吃也得吃。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用眼神留下“下不為例”的警告,給這段意外的小插曲畫上了句號。

他們倆糾纏間鬧騰出的動靜太大,以至於引起了當事豹們的注意,等喬安娜再度把目光投向空地,三只獵豹已經結束了安逸閑適的午休,相互招呼著,一溜煙兒跑遠了。

喬安娜沒法出聲挽留,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帶著外孫們離開,既焦躁又懊惱,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反觀一旁的納爾森,他顯然是在為獵豹母子‘逃過一劫’感到慶幸,如釋重負地長籲了一口氣,五官舒展開來,就差直接笑出聲了。

喬安娜白他一眼,借著轉身的動作,狠狠在他腳背上跺了一爪子。

接下來的兩天,喬安娜堅持初衷,一路追隨艾瑪的腳步,等待著適合私下會面的時機,好提醒艾瑪小心盜獵者和盜獵者的陷阱。

而納爾森選擇性遺忘了不隨意人為幹涉自然法則的原則,打定主意要當喬安娜計劃路上的絆腳石。他一邊尋找各種角度給珍貴的王獵豹艾倫拍特寫,一邊想方設法制止喬安娜靠近獵豹們哪怕一步。

要知道他手頭除了生活必需品和攝影機之外啥都沒有,沒法把喬安娜關進籠子裏,也沒法給喬安娜打上一劑麻醉針。要限制喬安娜的行動,他只能選擇最原始的辦法——拽尾巴!

其實單純拼力氣比拔河的話,喬安娜還真不怕納爾森,問題在於‘拔河繩’是她的尾巴,連著骨頭長著神經的重要身體部位。

簡而言之:會疼。

“過分了啊!你這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吃準我不會咬你?!”不知道第幾次被扯著尾巴強行逼停後,喬安娜簡直忍無可忍,扭頭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咆哮。

納爾森一如既往松手順毛加道歉,全套流程一氣呵成,認錯的態度十分誠懇。當然,再犯的決心也樣堅決。

喬安娜氣得牙癢,但就跟之前一樣,她拿納爾森沒辦法。

打又不能打,罵又沒有用,說又聽不懂……入夜紮營時,喬安娜趴在車邊的一截枯木上,尾巴一甩一甩地抽打著地面,忿忿地詛咒著見鬼的物種差距和語言隔閡。麻煩死了,早知道會有這麽多事,她就不該帶納爾森來!

……咦?

對啊,她完全可以甩開納爾森,獨自去幹自己想幹的事不是麽?反正平時她也並不是總寸步不離地跟納爾森黏在一塊的,比如她要翻山越嶺長途追捕受傷的獵物時,納爾森就會找個地方暫時落腳,等她狩獵完畢飽餐一頓回來後再結伴出發。

喬安娜打定主意,從地上站起身,趕在納爾森反應過來之前,一頭紮進了一旁的長草叢。

她知道,天色已晚,納爾森不可能冒險摸黑來找她,因此一路小跑出一公裏,便漸漸把速度放慢下來。

她兩三下爬上一棵金合歡樹,通過風向、氣味和可視的參照物,確定位置,決定接下來的行進方向。

不得不說,艾瑪在察覺危險和隱匿行蹤方面頗得花豹養母真傳,甚至稱得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可能是喬安娜長達兩天且(托納爾森的福)並不那麽隱蔽的跟蹤讓艾瑪隱約察覺到了端倪,從某一處開始,艾瑪一家的蹤跡突然便變得不太明確了。

好巧不巧,天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