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比死亡更可怕

外城區,東之伊琳斯區,科克街121A。

舊敦靈已入夜,夜空之中漆黑的鯨魚就如往常般緩緩遊動,隨後投下巨大的光柱窺視著這座熟睡的城市。

熾熱的水蒸氣從井蓋之下湧出,白潮之中洛倫佐慢步而出。

他的樣子看起來還不錯,只是臉色有些慘白,拄著手杖,走得很慢。

洛倫佐是在後續騎警抵達前逃掉的,下城區的錯綜復雜救了他,從他跑路時那熟悉的動作來看他也不是第一回被人追了。

只是這一次他沒能順利的逃掉,只能說不得不贊嘆那群暴徒的動手能力,他們居然做了一個射釘槍出來,密集的彈幕中洛倫佐狼狽逃跑的身姿還是被命中了,一指長的鐵釘射入他的腰側,好在只是皮外傷。

托那日夜彌漫的水汽的福,舊敦靈的人們衣服時長潮濕,所以洛倫佐很喜歡黑色,這樣人們就分不清他衣服上究竟是水漬還是血跡了。

走了好久,他終於走到了家門口。

科克街121A。

這裏位置偏僻,是近些年才開發出的新地段,因此房價很便宜,但盡管便宜,但也不是洛倫佐這個偵探能買的起的,於是在伯勞的介紹下,他找了一處不錯的租房。

洛倫佐沒敢敲門,輕輕的打開門,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一樓的主人是房東凡露徳夫人,那是一個非常硬核的老太太,據說她曾經是一名女軍人,還是其中最為英勇的空騎兵。

她經常與洛倫佐吹噓她年輕時的光輝事跡,其中她最為喜歡的是關於她怎麽遇到她老公的故事。

猶記得是光輝戰爭末期,整個舊敦靈動亂不堪,當時凡露徳夫人作為傷兵退回舊敦靈養傷,當時舊敦靈內部發生暴亂,她作為一名傷兵也只能緊急出動。

洛倫佐猜她是遇到了什麽軍官,然後墜入愛河,可實際情況是凡露徳夫人作為空騎兵拉著鐵索從天而降,一槍爆掉了敵人的頭顱,順便還俘虜了一個,而那個被俘虜的倒黴蛋就是她後來的丈夫。

“你嫁給了敵人?”當時洛倫佐非常懵。

“他只是個不學好的年輕人,在我的管教下他從良了。”

“你當時是怎麽想的?你是在戰鬥啊!然後搶了個老公回來?”

“洛倫佐你還年輕,你知道一見鐘情嗎?”

年邁渾濁的眼睛裏發著光,她是如此回答的。

真是硬核的愛情故事,全副武裝的女豪傑從天而降,她本來應該一槍崩掉這個倒黴孩子,但在見鬼的一見鐘情下愣是沒能扣下扳機,就像原始人一樣,一棒敲暈了他的頭,當他醒來時只有會有兩個選擇,要麽取了眼前這個女人,要麽被以叛國罪處死。

兩人婚姻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就是洛倫佐不得而知的,洛倫佐也對凡露徳夫人的話語產生過疑問,但一想起欠房租時她拔槍就射的那個狠勁,洛倫佐就不再多嘴了。

小聲的爬上了樓,客廳的兩邊有兩扇門,一個屬於洛倫佐一個屬於他的室友,那是個很平凡的人,職業是名機械師,經常在工廠加班。

房間的燈沒有開,看起來那個倒黴的機械師又加班了。

進入了屬於自己的房間,洛倫佐的心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把衣服整齊的掛在衣架上,他拎著醫療箱進了盥洗室,這也是他喜歡這裏的一個原因,獨立衛浴,贊極了。

溫熱的水落下,他赤著上身仔細收拾著傷口。

傷口並不大,仔細的清理之後洛倫佐開始了消毒,要知道下城區那群暴徒自制的武器大多並不致命,致命的是那些武器上附帶的東西。

在那個肮臟的鬼地方,你永遠不知道一把刀或者劍,在前一晚是放在哪個臭水溝裏。

戰爭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奪走人性命的反而是疾病,還有大多數人的死因都是受傷後的感染,而這群人連基本的醫療意識都沒有。

一把神器曾在下城區風靡一時,那僅僅是一把銹跡斑斑的金屬武器,洛倫佐將其稱之為破傷風之刃,畢竟那裏到處都是不知道從哪來的黑醫生,一旦感染基本宣告了死刑。

處理了傷口之後,洛倫佐緩緩站了起來,滿身的疲憊都在催促他趕緊睡覺。

不經意間視線掃過鏡子,眼神的余光看到裏面倒映著猙獰扭曲的黑色紋路。

那是一副紋身,一個沿著洛倫佐脊椎生長的黑色大樹,那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直視這紋身,就好像洛倫佐本身是一張人皮,而鐵枝與荊棘撐起了整個軀體,但又好像蜿蜒扭轉的黑蛇,纏繞在這凡人的軀體之上。

詭異且漆黑,仿佛那黑色之後通往另一個世界。

撐起世界的大樹。

洛倫佐似乎已經習慣無視它的存在了,僅僅是瞥了一眼便不在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