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疫病的醫生(第2/2頁)

“我清楚。”

薩博似乎對所謂的犧牲並不意外,眼神從未有過的平靜。

“疫病的醫生,你本就是來宣布我的死期不是嗎?就像幾百年前的黑死病,其實醫生根本沒有能力治愈,他只能分辨出那些病患,然後殺死他們,將疫病隔絕在那一環。”

“按照你的教義,你死後會上天堂的。”

醫生試著安慰他,可就像聽到什麽笑話一般,薩博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用力的笑了起來,就好像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

“英靈殿何其荒謬,天堂又何其荒謬,你知道我是不信這個的。”

他接受了洗禮,但又不曾相信。

醫生似乎沒有想到薩博會這麽回答,他明明是個將死之人,卻對死亡有種難以想象的平靜。

聲音頓了頓,醫生繼續說道。

“神聖之棺已經脫離舊敦靈了,現在它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但凈除機關的追擊依舊沒有結束,據情報十天前航向黎明號便已經升空,現在誰也不知道它的位置,它有可能在沿海的上空,也有可能就在我們的頭頂,那千雷的火炮就正瞄準著這裏。”

“需要我做什麽?”薩博問道。

“轉移注意力,我們需要爭取更多的時間去轉移神聖之棺。”

“也就是說騷亂,越大越好?”

醫生點頭肯定道。

“是的,只要出現異亂凈除機關必定會想辦法解決,他們的人手本就不多,可以拖延便拖延,只要將聖神之棺脫離英爾維格,所有的犧牲都會是值得的。”

說著醫生拿出了自己的提箱,隨著打開那是一排排注射器,在那透明的玻璃裏翻滾著熾熱的血。

那就好像潘多拉的魔盒,自開啟起薩博的呼吸便緊張了起來,眼神裏難得出現了紊亂,死死的盯著那裏。

那是種難以言語的感覺,人們活在空氣之中可從未感覺到空氣的存在,但當那提箱打開時一種躁動沸熱便填滿了房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裏面逃了出來,無處不在。

“源自於教團的技術,提純的秘血,它可以通往地獄,也可以打開天國。教義從來不是什麽鋒利的劍刃,當初教團本質上是靠它培養了一批怪物,就此打贏信仰的戰爭。”

醫生的聲音反倒平靜,似乎接觸久了,已經習慣這詭異的感覺。

目光看著那裏,薩博的聲音有些顫抖。

“都是給我準備的嗎?”

“只有一支。”

“薩博,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如果你真的夠強大的話,一次機會已經夠,如果你僅此而已的話,多給你幾次機會也僅僅浪費而已。”

醫生的話語難得殘酷,他起過身走到那彩繪的玻璃下,透過玻璃,大廳的繁華映入眼中。

“我聽說這裏曾經是決鬥場。”

“是的,舊敦靈是羅馬人建立起來的,這種傳統總會在某個縫隙裏流傳下來。在光輝戰爭時期下城區還不存在,這裏也僅僅是一片荒地,日子不好過,大家便聚在這裏開地下賭局。”

薩博依舊沒有起身,從開始他便坐在沙發上,靜靜的回顧著過去。

“當時有錢人會撈一些無用的戰俘過來,他們就是奴隸。當時經濟不好,很多窮人會為了生計拿著武器走上場,於是英爾維格人與高盧納洛人在羅馬人的角鬥場裏廝殺。”

“不過通常是英爾維格人贏,雖然是地下的決鬥但那時為了鼓勵民眾,高盧納洛人在上場前便會被刺傷,他們是負傷作戰,從閘門打開起他們的生命就進入了倒數。”

那是血腥的年代,敵人從白潮海峽之後而來,開戰時雙方的武器還是大船與刀劍,可在這近百年的戰爭史裏,武器不斷地升級,從燧發槍到長程火炮,從蒸汽船到齊柏林飛艇。

“不過現在這種決鬥已經沒有了,畢竟文明社會,大家都喜歡舞會來社交。”

薩博笑嘻嘻的。

“無論是決鬥場還是舞會都只是提供一個社交的場所,大家族們在席位上討論著利益的分配,女孩挑選著她的丈夫,男孩挑選著他的妻子。”

醫生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下方的人群,他們帶著假面,誰也不認識誰,這是貴族之間的傳統,就像心有靈犀的默契一樣,維護著最後虛偽的謊言。

“看起來你事先已經做好了準備。”

“那些尊貴的貴族本就不該來到這肮臟的下城區,更不要說戴著面具,無論他們的身份如何官方和家族都會否認他們死在這裏,這是一種恥辱。”

從一開始今夜的舞會就是一個圈套,他們會是薩博的陪葬品,為了那宏偉的夙願。

“我會讓你滿意的醫生,從我誕生起我就該這麽做了。”

薩博取走了提箱裏的一支注射器,這是他第一次站起來,身影是那麽的佝僂矮小,但投下的影子卻無比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