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賭徒們

“我和他說過,戴上這副面具他就會成為薩博,享有權力,也應付出代價。真正的薩博不會放棄尊嚴,讓你見笑了。”

薩博一腳踢開屍體,對著洛倫佐微笑,可那笑容卻讓洛倫佐膽寒,他從未想過會是這樣。

“很驚訝對嗎?真正的薩博居然是個畸形,一個侏儒。”

薩博似乎對於洛倫佐那驚訝的目光並不意外,或者說在他的生命裏這樣的目光他已經見過太多太多,他已經習慣了。

伸出自己五短的手臂,堆積的肉與脆弱的骨骼令他的軀體扭曲,內臟被擠在這狹小的軀體裏,因為剛剛的揮劍他微微喘息著,粗大的手指費力的抓起被血浸透的紙牌,他看起來是那麽的臃腫,但卻無所謂的樣子。

“希望你們沒有因我的替身感到不悅,畢竟我是綠鯊的主人,想統治一群亡命之徒,侏儒的身體不是很好用,很難威懾到屬下,更不要說我還是個維京人……維京侏儒人很可笑的,對吧。”

薩博淡淡地說道,明明是很悲傷的事,他說起來卻不像自己的故事一樣。

“比起可笑,我倒覺得很……偉大,以這樣的身軀統領一群亡命之徒,蠻厲害的。”

洛倫佐誠懇地說道。

薩博並沒有因為洛倫佐的誇贊而感到開心,反而平靜地說道。

“那你呢?洛倫佐·霍爾默斯先生,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這麽自信贏他,只要幸運女神偏離你一點點,你的頭就會徹底炸開,這可不僅僅是什麽幸運無畏能做到的。”

那是在死亡邊緣的賭注,如同與死神共舞,只有純粹的瘋狂才能駕馭。

“眼睛,他的眼睛。”

洛倫佐指了指自己的雙眼,那灰藍的眼瞳炯炯有神,其中倒映著這血腥的賭桌。

“那個家夥太想贏了,想贏到瘋,作為一個老大他應該做到威震八方,但那霸氣太懦弱了。我學過表演,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演員,當然也不是一個合格的賭徒,真正的賭徒是不會後退的,手中的籌碼就是他們僅有的一切。”

洛倫佐早就看穿了那個替身,不過他以為這僅僅是一個不足為慮的小頭目,但顯然真正的薩博出場後將事態變得復雜了起來。

“你看起來很喜歡賭,可我從未在賭場裏見過你。”

薩博似乎沒有什麽敵意,一邊洗著牌一邊問道,大廳裏樂曲依舊,人們沉浸在溫熱的繁華裏,那個替身的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賭是個好東西,它能逆轉局面,即使是僅有一枚硬幣也有可能贏下整個王國。”

手指輕輕的磨蹭著那嶄新的屠夫幣,洛倫佐回答道。

“但我曾經有個朋友對我說過,運氣這種東西是有限量的,人的一生所擁有的運氣是固定的,或許你今天應該會被一輛馬車撞死,但在撞死你前你幸運的摔了一跤,就此躲過死神的襲擊。

就像在戰場上的士兵,他能躲過數不清的子彈僅僅是因為運氣在作祟,可當你運氣用盡時就會有一發致命的子彈帶走你的生命。我那個朋友是我見過最優秀的賭徒,但他很少賭博,說是為了積攢自己的運氣。”

薩博點點頭,這樣的故事他也聽過,只是在今日聽到有種別樣的感覺。

“你那個朋友呢?他贏下了整個王國了嗎?”

“沒有,在一次戰鬥裏他用盡了自己的運氣,破碎的彈片切入了他甲胄唯一的縫隙裏,正好刺穿了他的動脈,那最堅固的鎧甲成了他的墳墓。”

洛倫佐緩緩說著,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似乎那對於他而言僅僅是一段被忘卻的過往。

“我也喜歡賭,只不過我喜歡的是那種在生死之間遊走的感覺,在死神的閘刀落下前帶著戰利品全身而退。”

說著薩博舔了舔自己那幹燥的嘴唇,那是猩紅的舌頭,仿佛他口中含著鮮血,錯亂的牙好似鯊魚,伊芙坐在一邊不敢說話,今夜的一切都已經超出了她所認知的世界。

“你也知道我這樣的畸形很難在生活裏找到活著的感覺,大家都認為你是個不詳的象征,沒人會在意你,但在那死亡邊緣不同,你與死神打了錯面,說不定你還會輕拂到他那黑色的衣袍,而且你還活了下來,那驚心的刺激非常棒,熱血沸騰,寂滅的心臟都重新跳動了起來!”

薩博興奮的說了起來,粗笨的手用氣的拍打著桌面,如同一個畸形的巨嬰,帶著怪誕的詭異。

“所以那是你輸掉的嗎?”

洛倫佐問道。

“你是指這個嗎?”

薩博說著停止了拍桌,伸出了雙手,那是殘缺的手掌。

兩只手掌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整個指骨被砍斷,留有兩三根手指在那之上,但即使是這樣他依舊靈活,那令人眼花繚亂的洗牌便出自於這殘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