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聖瑪麗大教堂

夜色再次籠罩在了舊敦靈之上,月光只能在陰郁中透露微微的明亮,將那沉重的鉛灰稍適點亮,冰冷的寒風中巨大的鋼鐵之鯨在夜空的雲層中遊戈,刺目的強光掃下,攪動著渾濁的霧氣。

希格行走在霧氣朦朧的大街上,一到冬天舊敦靈的天氣就無比濕冷,龐大的蒸汽從地下的管道中湧出,尚未冷卻的溫熱氣體帶起薄薄的水霧,寒冷無處可避。

臉頰有些消瘦,就像丟了魂一般搖搖晃晃。

其實這並不是他回家的路,在那路燈的注視下希格難以忍受內心的躁動,似乎有著另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傾訴呢喃,催促著他步入那罪惡的深淵。

“該死!該死!”

希格突然怒罵了起來,有些慘白病態的臉上顯露出難以容忍的猙獰,怒踹著一旁的路燈,發出陣陣的鐵鳴,隨後希格似乎冷靜了下來,腳下淺淺的汙水裏倒影著他那難看的臉。

那麽一瞬間他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那水中的人會是自己,緊接著喉嚨裏傳出痛苦的悲鳴,他跌跌撞撞來到了街道的角落,直接坐在了垃圾堆旁,用力點抓緊了頭發,蜷縮了起來。

來往的行人沒有對其投以目光,因為像希格這樣的人很多,每天舊敦靈都會有很多人不堪壓力倒下,有的人選擇離開這座令人窒息的城市,也有人選擇墮落,下城區成為了他們的新家。

希格在黑暗裏緩緩的擡起了頭,目光充滿了疲憊,就像將死之人一樣。

他很痛苦,非常痛苦。

其實與洛倫佐想的不一樣,這段時間以來希格並沒有在工廠加班,他在很早之前就被工廠辭退了,原因是他被老板發現吸食致幻劑。

工廠試圖拿下新式蒸汽電車的生產,而與其競爭的還有其他數個工廠,為了穩穩的拿下這個份單子,這幾個工廠在暗地裏進行了數次爭鋒,其中不乏派記者潛入工廠查看工人工作環境,以及一些其他方面,隨後在輿論上進行壓制。

老板顯然是被整怕了,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他直接辭退了希格,畢竟官方對於致幻劑的態度很惡劣,他不希望因為這點小事損失那麽一大筆生意。

於是希格失業了,僅僅因為吸食致幻劑,可明明工廠裏每個機械師都在用這個東西。

那些機械師覺得這東西會讓他們步入天國的環境之中,在工廠那種高溫壓抑的地方是最好不過的緩解品。

他起初不敢相信這一切,希格試著留下,但卻被保安無情的趕了出去,他在街頭廝混了好久,最後才渾渾噩噩的回到了科克街。

這是很大的落差,前一刻他還是無比風光的機械師,可下一刻他就淪落在了街頭,希格也試著去其他地方應聘,可沒人需要一個吸食致幻劑的機械師,更不要說這裏是舊敦靈,世界上第一架蒸汽機便誕生於此,在外界無比稀有的機械師在這裏隨處可見。

這可真是糟糕的一天。

希格的出身並不好,他出生在一處算不上富裕的家庭,為了滿足他那機械的夢想,希格在面包店打工了很久,用全部的積蓄換了一張前往舊敦靈的火車票。

他至今還記得那時的感覺,希格將頭探出了車窗外,看著那不斷向著身後掠去的風景,心中沒有什麽離家的哀傷,反而是難以遏制的狂喜。

希格離開了,在那時的他看來世界只分為兩塊,一個是他從小生活的城鎮,而火車軌道外就是新世界,野狗歡樂的跑向那莫名的未知,對於接下來的一切他都毫不在乎。

沒有什麽好難過的,雖然當時希格坐了數天的火車,可在他看來卻沒有什麽所謂的疲倦感,因為他清楚過去的每一秒裏,他與舊敦靈之間的距離都在不斷的靠近。

就要到了,心馳神往之所。

朦朧的霧氣在頭頂的窗欄上凝結,尚未凝固的水滴落下,那冰冷的觸感令希格清醒了幾分,可清醒後他又一次的想起了凡露徳夫人的臉。

每每想起那張兇惡又有些慈祥的臉,希格都從未有過的痛苦。

他就像一只四處亂撞的野狗,在小巷裏受凍顫抖時是凡露徳夫人收留了他,那時她還沒有現在這麽暴躁,於是他成為了科克街121A最早的房客。

凡露徳夫人對於希格而言就像親人一樣,雖然她並不怎麽和善,但是她成就了希格,沒有她希格早就凍死在了某個夜晚裏。

也因此每次面對凡露徳夫人,希格都有著一種難言的愧疚感,就像自己令她失望了一樣,他不希望凡露徳夫人發現這些,他甚至在思考要不要搬離科克街,不告而別總比羞愧的站在她面前要強。

緩緩的站起,希格繼續走了起來,突然仰頭入目的卻是陌生的街景,似乎是在那渾渾噩噩中希格來到了一個他陌生的地方,但他在舊敦靈已經生活了很久,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有一天會對這個城市產生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