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七丘之所

深邃的夜空猶如鐵幕,將這座信仰之城徹底包裹,而那沉重的雷鳴之音從鐵幕的遠處傳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近,直到躍出那黑暗。

那是一匹漆黑的駿馬,寒冷的夜裏噴吐著白色的霧氣,身上披著精致的鐵甲,泛著月光,如同黑暗裏奔跑的流星,好以此將它從黑暗之中分辨。

它一路猛進,最後抵達這城市的中心,視野裏扭曲的叢林不斷放大,靠近時才發現那是一根根豎起的騎槍,騎士如同鐵壁般守衛在那神聖的階梯之前,無需話語,戰馬緩緩停步,動物的眼瞳裏倒映著那階梯之後的瑰麗與神聖。

神父躍下了戰馬,臉頰堅硬,如同被雕塑的大理石一般,帶著中年人特有的滄桑與堅毅,他沒有著急行動,而是將馬袋上的火銃與劍取下,按理說武器是禁止靠近這裏的,但他擁有著特權,將其插進黑色的教袍裏,點點的風雪沾染在那黑色之上,似乎他是剛從雪幕中來。

胸前斑駁的鐵十字隨風晃動,發出銀鈴般的鳴響。

“還好嗎?這地方真是越來越冷了。”

隨著神父的到來,一位騎士走出了隊列,頭盔上刻印著黃銅的十字劍,劍體上雕滿了聖言,將扭曲的怪異釘死,帶著神聖的肅殺之意。

這是一群聖堂騎士,在聖臨之夜事件後他便接手了聖納洛大教堂的防護,腰間的騎士劍下是現代的精良火銃,近距離下能擊穿鐵甲。

他們看起來是舊相識,流程式的檢查了一下神父的身份後,騎士隨意和他交談了起來。

“還不錯,畢竟是給教皇做事,待遇什麽的都是最高,就連那些大人物都對我行禮下跪……還有翡冷翠已經開始下雪了,應該很快就會蔓延到這裏,希望你的盔甲下做好了保暖,查爾斯。”

神父緩緩的說著,點燃了一根香煙,微微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臉頰,光沿著嘴角的傷疤延伸,一直蔓延至了後頸,那是一道致命的傷疤,很難想象這位神父曾遭遇了什麽,又很難想象是什麽樣的執著令他活了下來。

“呵,他們敬畏的不是你,安東尼,他們敬畏的是你所代表的教皇。”

查爾斯調侃道,他帶著沉重的頭盔,陰影遮住了他大半的臉頰。

雖然是調侃神父,可查爾斯的心裏說時卻帶著敬畏。

這裏是七丘之所,在這裏提到他時沒有人會不感到敬畏,就像目睹那烈陽時不自主的閉上雙眼一般。

那是如同白晝般光輝的教皇,他在聖臨之夜的余波中力挽狂瀾,將整個福音教會扭回正軌,有人想暗中支配這位地位不穩的教皇,可都被他以雷霆的手段所斬除,整個聖堂騎士團聽他號令在一夜之間清洗了一切敵人,違背者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釘死在十字上,神權與政權都被他牢牢的握在手中。

有人說他是最不像教皇的教皇,神聖的信仰只是他達成目的的手段,也有人尊稱他為萬皇之皇,歷代教皇之中手段最為殘忍與迅捷的男人,如果說他任職於福音教會那最強盛的時期,或許整個西方世界早就在福音教會的統治下,甚至說會有洪流般的艦隊駛向那神秘的遠東。

“我知道,要來一根嗎?”

神父笑了笑,教皇何其神聖,為教皇行事的他,早已感受到了,他拿出煙盒示意,但被查爾斯拒絕。

“我還在執勤,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這裏是七丘之所,神聖之地,在這裏生活總需要遵守一些隱性的條條框框,聖神裏帶著令人無法喘息的壓抑,恐怕也只有那些狂信徒才會在那刺痛皮膚的烈日下心懷感激。

“話說……有人說冕下想重建那個東西。”

查爾斯的聲音突然輕了起來,可即使是這樣,在寂靜的夜裏的他的聲音也猶如雷鳴,在神父的耳邊無比清晰。

一瞬間似乎呼吸都凝滯了起來,盔甲下的氣息微微紊亂,當問出這件事時,查爾斯就開始後悔了,眼前那被風雕塑的男人如同寒鐵,攪碎心神的目光穿透了甲胄。

那是燃燒的一夜,神聖的七丘之所變成了深紅的地獄,仿佛神明與惡魔正在此處交戰。

當時自己僅僅是一名見習騎士,只能看到數不清的聖堂騎士湧入了教堂之中,可後來查爾斯再也沒見過他們,甚至連屍體都沒有,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被所有人遺忘。

他一直對於那一夜的夢魘充滿好奇,有人說那與教會的一個神秘機構有關,也有人說它自那一夜後便解散了,可近些時還有人說新教皇決定將其重建。

可無論情報的真假,這都不是查爾斯該知道的,如果現在安東尼不念舊情將自己判為異端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粗糙的大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神父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