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噩夢

天空之上落下數不清的雪花,它們紛亂飛舞,越過破舊的樓房,經過小鎮中央那年久失修的鐘樓,它就這麽被風吹拂著,最後落在的女孩的臉上,融化後留下一道淺淺的水漬。

真是不敢相信,塞琉有些呆滯住了,她又一次的回到了這裏,那記憶深處的地方。

人類的大腦會潛意識的保護自己,遺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即使是再深刻,也會去刻意的遺忘,哪怕意志再次回想起來時也僅僅是感嘆,這一切居然過了那麽久。

可現在過了那麽久,塞琉回來了,又或者說那些被遺忘的東西來找她了。

冰冷的寒風湧動在小巷之中,野狗遠遠的看著她,散發著詭異可憎的不詳,但它沒有貿然進攻,反而是靜靜的看著塞琉,就像在欣賞某種戲劇一般,那神情是如此的似人,仿佛那軀體內藏著某個人的意志。

不等塞琉多加思考,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頭發,把她提了起來。

“我終於找到你了。”

那人說道,厚重的衣服下散發著酒氣。

“今天討到了多少錢,不夠的話你可是沒有晚飯的。”

直接拖著塞琉在地上走,女孩試著抓撓他的手背,但根本沒有絲毫的影響。

他的步伐搖搖晃晃,看起來已經喝多了。

塞琉記得這些,緊接著便是憤怒,她用力的掙紮,可那手就像鋼鐵一般紋絲不動,等她用盡了力氣也改變不了什麽。

“洛……洛倫佐!”

塞琉大喊著,就像期盼於什麽希望一般。

她也不清楚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這裏,可現在除了喊洛倫佐似乎什麽也做不到。

塞琉滿懷期待著,她相信那個獵魔人,他一定會來救自己的,就像最初時的那樣,又或者勞倫斯教長時,當危機來臨時,他總會出現。

可這沒用,這悠長的小巷裏,沒有人回應她的呼喚。

緊接著詭異的想法止不住的從腦海裏湧起,就連塞琉也不明白這是為什,她居然在想,如果沒有洛倫佐呢?

如果一開始那個名為洛倫佐·霍爾默斯的人就沒有找到自己呢?如果說他一開始從高盧納洛裏帶走的是其他人呢?

一個錯開的人生,帶著可怕的回響。

塞琉突然不敢想了下去,極端的恐懼從心底湧起,侵蝕著她。

拖行中小巷盡頭的野狗依舊在那裏,靜靜的凝望著,那猩紅中倒映著這冰冷的世界。

一切是如此的熟悉,緊接著便是記憶的模糊。

她就要忘記什麽了,回憶開始崩塌,塞琉盡她可能的去將那些即將被抹去的回憶牢牢記下,可這也僅僅是徒勞。

“住手……住手!”

無形的力量在掃清她的記憶,將那些記錄的紙張全部撕裂。

最後一片空白。

劇烈的痛苦中塞琉緩緩的松開了掙紮的手……她開始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到這裏的了。

雙手垂在地上,就像放棄抵抗一般,在泥濘的地上趟過。

突然那被塵封的童年盡數湧入腦海,把過往的經歷徹底掩埋,塞琉的神態微微變化,緊接著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任由那醉漢把自己拖走。

她記得自己一直生活在這裏,是一位乞兒,就像許多人向往的一樣,塞琉也渴望去那傳說中的舊敦靈,但她做不到,只能被困在這高盧納洛邊陲的小鎮裏。

可突然間,總有些不對的地方,塞琉對於那個只在別人口中出現過的舊敦靈有印象,就好像她曾去過一樣。

夢境嗎?

塞琉這樣想著,緊接著想起了更多,但其上都覆蓋著一種神秘的力量,將其變得模糊,就好像是夢裏的回憶,虛妄的記憶。

她突然慘笑了一下,自己果然又在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了。

緩緩的擡起手,那是布滿凍傷與泥土的手,與那模糊回憶裏的不同。

塞琉記得在夢境裏自己很是尊貴,許多人圍著自己,向自己展露著忠誠……

可就是感覺少了些什麽,似乎今天會有什麽事發生。

甚至沒有在意發絲上的痛楚,她望著天空。

會有什麽事發生呢?

實際上對於塞琉而言似乎發生什麽事也改變不了她的現狀,她乞兒的身份,無法離開的困境。

於是整個世界開始異化,白色雪融化成了黑色的水,先是樓房與枯樹,緊接著便是視野內的每一個東西,它們都在異化,變成黑色的水流淌在地上。

那緊抓著她頭發的手也在扭曲,人類的血肉開始膨脹,骨骼增殖生長,最後撐開了那厚重的衣服。

可這些都沒有令塞琉警覺,或者說此刻她已經察覺不到這些“異常”了。

她的目光有些呆滯,冰冷的眼瞳裏倒映著那只踩著黑水而來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