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戰士

恐怖的夢魘與現實交疊在了一起,此刻科涅爾親身置身於混亂之中,心智在瞬息間遭到了重創。

他並不是在恐懼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作為鐵律局的一員,他也曾經歷過生死的險境,這些東西都不足以擊垮他,真正令科涅爾感到恐懼的是伊瓦爾的目的。

戰爭,一場燃燒海洋與大地的戰爭。

那位遠在維京諸國的冰海之王做出了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決定。

這一次,為了他所許下的願望,他要掠奪一個國家。

從一開始伊瓦爾便是被故意抓住的,從一開始這就是他的想法,所有人都中計了,被這血腥又殘忍的陰謀所毒害。

轟鳴的沖擊下,伊瓦爾最後還是未能抓住科涅爾的喉嚨,只能在其脖頸間留下一道道血跡,兩人被狂暴的氣流分開,視線內的一切歸於渾濁的混亂。

科涅爾在劇烈的撞擊中昏倒了過去。

這樣的昏迷不知過了多久,科涅爾漸漸地蘇醒了,他忍著身體上的痛楚,緩緩地爬了起來。

他不太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努力地爬到窗邊,只見劇院廣場上已經再度燃起了燭火,禱告聲再次響起。

短暫地分析一下,他覺得自己昏迷的時間並不長,大概就是幾分鐘而已,現在爆炸的余波已過,下方的人群都重整了起來。

日落了,剛剛的爆炸摧毀了所有人的心神,此刻四周都是一片難以窺視的黑暗,黑暗裏傳來野獸的喘息聲。

科涅爾拔出腰間的手槍,緩緩地靠向墻壁,壓低呼吸。

他必須去警告柯裏,從一開始維京諸國就沒想過和談,他們要的是一場戰爭,對高盧納洛的戰爭。

對……說不定這爆炸便是維京諸國的陰謀之一,或許在遙遠的公海之上,維京的戰艦早已準備就緒。

這樣想著,他的手居然控制不住地抖動了起來。

對於科涅爾而言,如今的一切對於他太突然、太沉重了。

這是戰爭的序幕,戰爭就要來了,這個詞匯經常被人提起,但科涅爾總覺得它遠在天邊,可現在它就要來了,勢不可擋,幾乎觸手可及。

雖然說高盧納洛也在柯裏與勞倫斯的運作下準備著戰爭,但當這一切真的到來時,科涅爾能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恐慌與迷茫。

這不是紙上的潦草字跡,而是真實的血,真實的肉,真實的死亡。

他太懦弱了,比起柯裏那樣的瘋子,他實在不適合做出殘忍的決策。

可這不是退縮的理由,科涅爾身上流著加瑞爾的血,某種角度來看,此刻他與伊瓦爾的爭鬥,仿佛是高盧納洛與維京諸國之間戰爭的縮影。

他不能就這麽放任這一切的發展。

恢復了體力,科涅爾試著在昏暗裏尋找伊瓦爾的身影,他不清楚爆炸的原因是什麽,但至少要先控制住伊瓦爾……這個家夥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渾濁的空氣裏傳來鮮血的味道,如此的甘甜,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汩汩的水流聲響起,似乎有什麽液體在流淌。

隨後聲音逐漸清晰了起來,細密繁雜,就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地撕裂,如同冰冷的金屬一點點地劃開喉嚨。

科涅爾擡起手槍,他警惕地前進,可走了沒幾步,便感受到了腳下的異樣,他踩到了什麽,低下頭,借著昏暗的光線,他勉強看清了那東西。

是血,一地的鮮血,溫熱、還在緩緩流淌。

他猛地轉向槍口,卻發現了在不遠的地方正躺著一具無頭的屍體,是守衛。

科涅爾可很清楚這些守衛的強大,他們是唱詩班的一員,體內混有秘血,力量遠超常人,可就是這樣的人,卻在悄無聲息間被殺死了,整個頭顱被砍斷,就連異化為妖魔的時機都沒有。

更多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看不清四周的樣子,唯一的光線是來自外界燭火的余光,一切在科涅爾的眼中就是那朦朧的剪影,而這些剪影此刻在昭示著不詳。

發生了什麽?在科涅爾昏迷的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科涅爾屏住了呼吸,胃液翻滾著,就像沸騰了一般,要從喉嚨間湧出。

碎肉與斷肢,內臟與鮮血,雖然他看不見,但作嘔的氣味與猙獰的剪影無一不在昭示著這一切,就好像有暴戾的野獸在這裏進食,惡作劇般,將血肉塗抹在墻壁的四周上恐嚇著他人。

“我討厭海博德,那個家夥總是嘲笑我的畸形。”

聲音從血腥的黑暗裏傳來,就像幽鬼的低語。

“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伊瓦爾說著矛盾的話。

“你有些不太能理解吧?其實我對艾琳說時,她也不太能理解,但這是真的。”

聲音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來,回蕩在科涅爾的耳邊,加劇著恐懼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