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光軌(第2/2頁)

“什麽任務?”

“一個讓我不得不活下來的任務,我被任命為了記錄者,我必須記錄下行動的所有細節,然後帶回去,我被從作戰一線調離了出去,和我一樣的記錄者還有很多,我們也因此接觸到了這些我們本不該知曉的情報。”

“蘭斯洛特覺得自己會死在這裏,是嗎?”洛倫佐說。

“差不多,洛倫佐你無法體會我們當時的恐懼,那麽大範圍的侵蝕,鬼知道我們會在裏面遇到什麽……”伯勞的表情微微扭曲,他重新走入了噩夢之中,“接著便是行動的開始,角鯨號靜默前進,我們一路破開了冰層,不斷地前進。

但隨著深入寂海更多的問題出現了,侵蝕在影響我們,很多船員開始做噩夢,接著便是各種設備的失靈,然後你會發現指南針像個陀螺一樣亂轉,而六分儀也不再好用,因為我們根本看不清那些在扭曲的標尺……大部分人都開始產生了幻覺,最糟糕的是那個地方你看不到太陽也沒有夜空,有的只是灰蒙蒙的雲層,在積蓄著惡意。沒有任何的光芒為我們指明路線。”

搖晃的船艙、降臨的暴雨、潮濕的海風……這些就像一只又一只的大手,將伯勞拖回了那噩夢的開端,就連伯勞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講述中,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的槍袋,他撫摸著那把銀白的左輪,似乎這是他維系他生命的絲線。

一直沉默的藍翡翠也無法再保持她漠然的樣子,眼瞳裏藏著被攪動的情緒,而在另一邊洛倫佐的緊盯著伯勞,注意著他所有的反應。

“事情是發生在了第七天的夜裏,我當時正躺在床上睡覺,其實我沒能睡著,隨著進入寂海的時間推移與深入,我也像其他人那樣,聽到了陣陣的私語聲,而整個海域又是如此地平靜,當我躺在床上時,這聲音更加劇烈了,簡直就是在對我怒吼一樣。”

伯勞握緊了喪鐘,他的眼瞳布滿血絲。

“在掙紮了很久後,我決定起床整理文件,作為記錄者,我知曉角鯨號上發生的所有事,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文件被送過來,我經過簡化處理,再收進防水文件袋裏。

自從我們進入寂海後,船員們看到幻覺的頻率便越來越高了,在臨近的幾天甚至出現了船員的失蹤與自殺,但這些消息都被蘭斯洛特控制住了,其實他也清楚我們的行動已經失敗了,我們有著可以擊潰海盜的鐵甲船與重炮,但我們防備不了來自內心的折磨。

蘭斯洛特也想過返回,可侵蝕影響了所有的觀測手段,我們已經完全迷失在了這片海域之上,而那些維京人也沒有用了,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麽領航,無論我們怎麽問,他們都在說‘等航道的出現’。

我們覺得被騙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裏,但蘭斯洛特依舊信任他們,準確說是信任維多利亞家,作為世界盡頭的歸來者,他能留給我們的指示只剩下了該如何找到世界盡頭,而那個指示便是‘跟著光軌‘’。”

“可那個鬼地方沒有光。”

伯勞惡狠狠地說道,隨即伯勞的神情突然舒緩了下來,神情反差之大,就像一個病人,噩夢來到了一個節點,一瞬間他的回憶裏充滿了光明。

伯勞重復著之前的話。

“事情是發生在第七天的夜裏,我從床上起來,我聽到了船艙外的喧鬧聲,我走了出去,然後看到了‘航道’,看到了‘光軌’。”

“維京人們沒騙我,維多利亞家也是。

那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為龐大的極光,繽紛的光群掠過我們的頭頂,它們仿佛是被風吹起的裙帶,女神舞蹈的裙擺,迷離的光芒好似傾瀉的洪流,從這一端至另一端,貫穿天地。

我站在甲板上,被這光芒籠罩,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維京人所謂的英靈殿便是這樣,瓦爾基裏就要降臨了,她將從光芒之中脫身,帶我前往那至高的殿堂……

我當時已經記不清是真的如此宏偉,還是說幻覺所致,總之在這漫長的寂靜裏、每個人都將要被絕望吞食之際,希望出來了。

輝煌燦爛的極光宛如刻印在天際的軌道,它為我們指明了方向,想都不用想,在這光軌的盡頭便是我們想要的,那就是世界盡頭了。”

伯勞癡迷的表情顫抖了起來,他壓低了聲音。

“而這也是噩夢的開端,這希望來的是如此地突然,以至於讓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智,角鯨號突然全速前進,朝著光軌的盡頭,當我們意識到問題、從欣喜裏清醒過來時一切都晚了。

寂海、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