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喪鐘為誰而鳴(第3/4頁)

一塊石頭橫在伯勞的身前,猶如城墻一般。

這是弗洛基之前停留過的石頭,附近還有他走入密林的腳印。

伯勞打了個寒戰,身體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緩緩地回過頭,回顧著身後的路,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努力了這麽久,跨過如此“漫長”的距離,實際上只有這麽一點點而已。

蘭斯洛特從伯勞的身上滑落,摔在了雪地裏,補給包也掉了下去,失去了這些負載,伯勞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

他緩緩地跪了下去,就像被打斷了脊梁一樣,低著頭,然後無力地怒吼著。

伯勞不斷地揮起拳頭猛砸著地面,浪費著體力宣泄著自己的憤怒與無能。

【一個殘酷的抉擇。】

“啊——”

伯勞瘋了般,不斷地狂吼著,直到他提不起力氣了,他才結束了這可笑的撒潑,目光呆滯地靠在石頭旁。

“真是可笑啊……”

伯勞喃喃自語著。

這不是什麽騎士小說,不會有什麽伯勞大吼著仇敵的名字,然後被恨意與怒火驅動著,走出這片冰冷的絕地。

這是殘酷的現實,怒火與恨意幫不到伯勞,無論他有多麽狂怒,多麽憎恨弗洛基,這也改變不了現實,等待伯勞的只有冰冷的結局。

絕望。

短暫的希望後,伯勞跌入了更深的絕望,他坐在原地抱緊了雙腿,放棄了掙紮。

他看著倒在雪地裏的蘭斯洛特,他還沒有死,胸口微微起伏著,氣息十分微弱,如果就這樣放任的話,蘭斯洛特堅持不了多久了。

“至少……至少盡我所能。”

伯勞說著,他爬向了蘭斯洛特,拿起了落在雪地上的補給包,正準備拆開,可弗洛基的話再度在腦海裏響起。

如果給蘭斯洛特用了的話,也只是延遲蘭斯洛特的死期而已,他們兩人是走不出這絕地的,但是……但是如果給自己使用的話,如果放棄蘭斯洛特自己走的話……

內心的陰影裏,有什麽東西在滋生,它對伯勞輕聲細語,誘惑著凡人的意志。

“不……萬一呢,你說是吧,蘭斯洛特。”

伯勞露出慘笑,拆開了補給包,準備給蘭斯洛特用上。

經過這接連的戰鬥與海水的浸泡,蘭斯洛特身上縫合好的傷口都再度開裂,不斷失血,而伯勞自身上也有著傷口,大腿處有金屬的碎片刺入,他也在失血,只是因為低溫與麻木,伯勞暫時感受不到痛楚。

“萬一呢,萬一我們遇上出來打獵的獵人了呢?是啊,萬一呢……”

伯勞反復地嘟囔著,仿佛這樣他就能相信這句謊話。

“我會救你的,蘭斯洛特,我會的,我會的。”

他繼續說著,但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伯勞低下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自己應該把它拆開,將藥物用在蘭斯洛特身上的,可無論伯勞如何用力,他的手就像僵住了一樣,無法動彈。

伯勞很清楚這是為什麽。

會死的,給蘭斯洛特的話,他會死在這裏的,可伯勞又不能眼看著蘭斯洛特死在這裏。

表情完全僵住了,他直直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卑劣,面對著死亡的考驗。

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突然間眼中出現了一道閃光,在大石頭上,有什麽東西在閃爍。

伯勞爬了過去,將它拿了起來,照耀在太陽下。

一枚子彈。

一枚弗洛基留下的子彈。

伯勞鬼使神差地拿出了弗洛基留下的銀白左輪,將子彈填入彈巢之中。

他明白了弗洛基留下武器與子彈的用意了。

蘭斯洛特還活著,陷入昏迷中的他表情痛苦,身體上的傷勢在折磨著他的,一點點地將他拖入死地,伯勞不清楚這樣的折磨還會持續多久,但現在他能幫蘭斯洛特終結這一切。

這也將會為自己做出抉擇。

擡起喪鐘,面無表情地將槍口指向蘭斯洛特。眼瞳充血,眼眶的邊緣有青色的血管凸起。

只要扣動扳機。

只要扣動扳機。

只要扣動扳機。

眼瞳充血,眼眶的邊緣有青色的血管凸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伯勞崩潰地哭了出來,他又喊又叫。

狼狽地來到蘭斯洛特的身邊,抱著這具逐漸失去體溫的身體,不斷地道歉。

尊嚴、道義、底線、理想、使命……無論什麽東西,在死亡的面前都經受著考驗,迫使著人們做出抉擇。

抉擇之後,真正的價值才得以展現,受人審視。

許久之後,伯勞放下了蘭斯洛特,他目光無神,絕望地張開了嘴,將槍口插進了口腔裏。

手指搭在扳機上,伯勞仰著頭,視野內是一片溫暖的日光。

鐘聲響起。

……

野獸們的嘶吼聲不斷,回蕩在這狹小的艙室內,折磨著藍翡翠的耳朵,她反復地刺出折刀,隔著艙門貫穿妖魔的身體,碎肉與鮮血順著裂口噴灑了進來,肮臟的汙物濺了藍翡翠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