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救世主

血肉與金屬相互碰撞,撕扯下大塊的猩紅,與破碎的鐵質。

這就像百年前騎兵對沖的戰場,大家都沒有退路可言,在這狹窄的道路上,拼個你死我活。

原罪甲胄大步向前,用來遮蔽大雨的裝甲垂落,當做盾牌一般護住身體,但很快它便變得凹陷不平,而後被數不清的裂紋撕成碎片。

銳利的尖爪撞擊在甲胄上,濺起耀眼的火光,與刺耳的崩鳴。

聲音如此銳利,就像尖刀般切割著耳膜,不久後高文的左耳,溢出了鮮血,緊接著他的聽力開始模糊,最後只剩下了平靜。

“啊……哈……”

他大口喘著氣,失去了頭盔的保護,不斷拍打的雨水遮蔽了他的視線,高文努力地睜開眼,看到的也只是模糊一片。

看不到敵人,也看不清隊友,只有一團團耀眼的火光在燃燒。

大劍將妖魔頂起,用力地攪動,將它的內臟與骨骼完全攪碎,而後原罪甲胄順勢抓住妖魔的屍體,用力地將其扛了起來,把它當做盾牌般架起。

很快這具屍體便被利爪粉碎,但在這血腥的戰場之上,最不缺的便是屍體了。

高文每前進一步都有大量的屍體倒下,對於他而言,這裏到處都是插在地上的武器,只要不斷地丟棄、拾起就好。

然後在某個瞬間,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粉碎後。

銳利的尖爪貫透了屍體,連帶著其下的鋼鐵一同切斷。

高文只覺得一瞬間的空白,緊接著便是劇烈的痛楚襲來,原罪甲胄的整個左臂,連帶著架起的屍體被一同粗暴地扯下。

按理說它不會如此脆弱,可在這高強度的作戰下,再堅固的鋼鐵,也變得傷痕累累。

“好吃嗎?”

高文面無表情地問道。

只見那頭妖魔啃咬著原罪甲胄的斷臂,用力地擠壓下,機械被壓癟,其中榨取出陣陣鮮紅。

那是一同被斬斷的手臂。

高文心裏早已做過這樣的準備,畢竟是與妖魔為敵,缺胳膊少腿也屬正常,只是可能真的徹底麻木了吧,他的心裏沒有絲毫的波動。

轉而蕩起大劍,將妖魔劈成兩半。

歪扭的金屬結構,也在手臂被切斷的時候一同凹陷,它們深深地刺進了高文的軀體裏。

這種情況下,這樣的傷勢是致命的,哪怕有醫生在也救不了高文,他的身體已經被牢牢地鎖在甲胄之中,它保護著自己,也囚禁著自己。

高文能感受到來自原罪甲胄的侵蝕,這滿是邪異的戰場,給予了它最完美的溫床,他甚至能聽到甲胄下自己血肉被啃噬的微響……

奇怪的是,高文並不害怕。

他固執地揮起大劍,希望在自己過多失血死掉前,做出最後的貢獻。

防線被重新集結,然後便是推進,遇到反擊,那麽就擊潰它,緊接著再次前進……

“我會守住我的道……”

呢喃聲在戰場間回蕩著,就像幽魂一般,久久不肯散去。

猩紅猙獰的身影緩緩前進,只見它的完全破損,復雜的機械結構都裸露了出來,彎曲的金屬的上掛著斷肢與血肉,碎肉堆積在縫隙裏,仿佛被猩紅的藤蔓纏繞。

身影固執地前進著,機械臂就像銹死了一般,緩緩轉動著,它將同樣殘破的大劍插下,將妖魔的頭顱貫穿,連帶著胸膛中的心臟一同摧毀。

一切似乎都寂靜了下來,只剩下了單調的雨水,擾人的嘶吼也終於停了下來。

眼瞳猩紅,裏面充斥著疲憊的靈魂。

當高文回過神時,戰鬥似乎結束了。

殘破的原罪甲胄立於數不清的屍骸之上,它變得七零八落,褪去所有的裝甲,斷裂的線纜垂落了下來,就像失血幹癟的內臟。

它本該倒下了,可仍死死地拄著殘破的大劍,如同鐵鑄的雕像般,無論如何也沒有倒下去。

“結束了嗎?”

高文低聲問道,但沒有人回應他的問話,就連敵人也不再發出嘶吼。

他疑惑地轉過頭,模糊的視線裏,他看到了交錯的屍體,有人類的,也有妖魔的。

高文還看到了之前和自己交談的佚名,他背靠著墻壁,倒在角落裏,懷裏還抱著染血的折刀。

佚名似乎是在休息,他的表情很平靜,如果不看到他胸口那巨大的創口,高文甚至還以為他在睡覺。

高文沒有悲傷,過度的失血已經讓他難以繼續思考什麽復雜事了,就連驅動原罪甲胄也做不到。

現在這具甲胄已經抵達了它的極限,轟鳴轉動的引擎早在不久之前便停下了,只剩下淡淡的蒸汽溢散,仿佛是靈魂在逃離這具軀殼。

有陰影籠罩住了他,大雨也隨之被遮蔽,高文看到猙獰的甲胄近在眼前,鋼鐵的縫隙裏燃燒著熾白的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