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暴亂

靜滯聖殿內再度陷入久違的平靜,可這份平靜下湧動的卻是不詳與災厄。

新教皇拄著劍,一點點地退後,最後無力地坐在台階上,目光警惕地望向那幽深的井口。

手顫抖地擡起釘劍,新教皇注視著劍刃,努力讓它停止微微的抖動,可他卻做不到,在意志的施壓下,肉體不再如之前那般靈敏,現在它遲鈍不堪,過了許久才令顫抖的劍刃逐步穩定了下來。

“我……快撐不住了嗎?”

他帶著幾分疑惑,自言自語著。

和勞倫斯洛倫佐等人不同,新教皇僅僅是個普通的獵魔人,唯一的特殊之處,也僅僅是被冠以了神聖的天使之名,以及憑借著自身的意志力抵抗著侵蝕的影響,從聖臨之夜延續至今。

他沒有取得升華的憑證,在侵蝕的加劇下,他只會陷入越來越深的旋渦之中,無法自拔。

曾經獨立抵抗侵蝕對自己的影響,便足以令新教皇頭疼了,而如今他迎來了另一個更大的麻煩。

那些來自井下的怪物們。

具體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新教皇也不清楚,但他猜測,或許是在凈除機關解決了艾倫德與羅傑之後。

隨著這兩個最接近升華盡頭,最有可能成為“道路”的存在死亡後,平靜了無盡時光的升華之井罕見地出現了些許的躁動。

新教皇也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所謂的“躁動”,在舊敦靈的來信後,他知曉了井下究竟關押著什麽時,新教皇便再也沒有貿然深入井下了。

但他能明確地感受到,聖銀鑄造的升華之井下,侵蝕的強度在緩慢地提升,它們就像溢散的霧氣般,在井中匯聚著,一點點地嘗試爬出井外,悄無聲息。

現在其中的力量沒有完全蘇醒,但整座七丘之所已經明顯地受到了它的影響,城內的信徒們紛紛陷入噩夢之中,有的人甚至無法入眠,他們依舊固執地歌頌著信仰,但新教皇知道,這只是徒勞。

曾經輝煌的信仰無法拯救任何人,比起合起雙手禱告,倒不如抓緊利劍。

就此結束?還是……

新教皇的內心糾結著,事到如今,他也不清楚福音教會是否還能在歷史之中延續下去了,隨著科技的進步,愚昧的信仰在被一點點地拖入陰影之中。

他對此倒不是很在意,新教會或許有過信仰,但這一切都隨著聖臨之夜的爆發消失殆盡。

可現在的他,還沒有勇氣向著信徒宣布這一切,哪怕真的終結信仰,他猜這也需要用上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畢竟這信仰是如此地根深蒂固。

新教皇相信,自己如果毀了這一切,得到的並不是信仰在歷史上的退場,而是另一群人的瘋狂,他們會視自己為異端,嚷嚷著教皇被魔鬼蠱惑,他們會摧毀曾經的教會,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天國。

就像正教一樣。

他停止了思考,這種事新教皇暫時想不明白,更何況眼下有更為重要的事。

升華之井。

新教皇難以想象井中力量徹底蘇醒的那一天,這或許會是第二次聖臨之夜。

“可為什麽,你會在此時醒來呢?”

新教皇十分不解。

當初洛倫佐為了說動新教皇,直截了當地向他吐露了所有的秘密,無論是守秘者,還是井下的魔鬼,這一切都呈現在了新教皇的眼中。

所以他也清楚,如今升華之井下,關押的便是當初那被重創的不可言述者,而在之後的時光裏,它一直保持著靜默,就像死了一樣,直到前些天……

是因為“道路”被根絕了嗎?

新教皇突然這樣想到,不可言述者只是陷入了沉睡,但這樣恐怖的存在,僅僅是夢囈便能幹擾著世界。

它是無序與混沌的化身,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不斷地升華與擴張。

為了完成這樣的目的,它甚至可以從無序與混沌之間產生出所謂的“理智”,去執行這一切。

或許之前有“道路”存在的原因,它遲早有一天會徹底脫困,只要在黑暗中蟄伏就好,可如今“道路”被根絕,而人類也取回了最後的【終焉回響】,準備對其進行最後的放逐。

所以它忍不住了,它在躁動,試著沖出牢籠。

“又一場聖臨之夜。”

新教皇這樣評價著,大概是經歷過一次的原因,這一回他倒沒有恐懼太多,反而有著一種坦然的情緒。

他沒有受到不可言述者的蠱惑,因為新教皇仍牢記著使命。

這是一場注定到來的最終之戰,而如果贏了的話,這一切的罪惡都將得到終結。

他期待著那終結罪惡後的世界,雖然他不清楚自己是否還有機會看到。

可每每想到這裏,新教皇都覺得內心的壓力變得輕松了許多,就連腦海裏湧動的劇痛,也衰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