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遇到我,其實才是江苑人生……

再零碎的音節,也被拼湊成了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他,江苑的抑郁症復發了。

開門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在那一瞬間,毫無緩沖之下,賀輕舟覺得自己全身都僵硬的可怕。

從臉開始,再到手腳,再到他整個身體。

他不信,覺得宋邵安故意在用這種話來激他:“什麽抑郁症,她的抑郁症早好了。”

他想把鑰匙從鑰匙孔裏□□,但手卻使不上力。

試了幾次都不行,最後只得作罷。

算了,就這樣吧。

反正他一個大男人獨居,也不怕有人進來。

生怕宋邵安會再說出些什麽來,他反手把門關上。算得上窄小的客廳,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保潔打掃完屋子以後忘了開窗通風。

他突然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是做什麽來著?

是先拖鞋還是先開燈?

他反應遲鈍的往屋裏走,黑漆漆的房子裏,只有一點從窗簾縫隙處透進來的光。

可以忽略不計的那種程度。

他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撞到哪了,膝蓋重重的磕了一下,他頓時像被卸掉了全身力氣一樣。

失了重心,摔在地上。

手腕倒是磕傷了。

卻也感受不到疼痛。

抑郁症是怎樣的?他沒得過,也不是醫生,所以不能太準確的體會。

但他是見過的。

江苑無數次用刀片割破自己的手腕,也曾經偷偷攢過安眠藥。

甚至還嘗試過上吊。

每次被救下來了,她都會告訴賀輕舟:“我不怕死的,對我來說,死亡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她說:“根據概率學,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去天堂。比活著幸運。”

她說這種話的時候,臉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

也不能說沒有表情。

她的眼睛是漠然的,臉色是蒼白的。

相比她的平靜,賀輕舟反而是情緒起伏最大的那一個。

恐懼讓他渾身發抖,也讓他臉色慘白。

他抱著她,像抱著一個殘破不堪的破舊娃娃。

他想努力的把這個娃娃縫補起來。

陪伴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具有治愈能力的一件事。賀輕舟從來不會用累贅的言語來鼓勵她。

他用自己雖然笨拙,但卻真誠的行為,一次又一次填補她所受的傷痛。

他帶她去看大象,也帶她跳過傘。

去大草原騎馬,她不敢自己騎,他就替她牽著韁繩。

他們一起見過山頂的日出,也在雪山前面哆哆嗦嗦的拍過照。

在高山上吸氧,甚至因為高反而輸液。

她像是一只被困在純金牢籠裏的雀鳥。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世界。

賀輕舟一直很慶幸,自己的陪伴是有效的。

江苑開始積極的治療,最後也徹底擺脫了纏了她這麽多年的頑疾。

可是,拉她出懸崖的是他,推她再入深谷的也是他。

賀輕舟笑了下,怎麽可能。

不會的。

江苑才沒有那麽脆弱。

他摸黑點了根煙,空氣中卻有股焦糊的味。

等他看仔細時,才發現自己點反了。

煙從他指間掉在地上,那點微弱的火星子被撞碎,成了一粒粒星子般。

然後徹底熄滅。

黑夜裏,男人突然無力的低埋下頭。

明明不大的哭聲,卻因為極度的痛苦,而顯出幾分悲愴。

窗外,風更大了一些,卷的幹枯的樹枝都擦碰出嘶啞幹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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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多虧了賀輕舟昨天晚上細心的照顧,每次感冒最少兩天打底的江苑,這次竟然罕見的睡了一覺就痊愈了。

她起床洗漱了一下,然後去外面把衣服收進來,正好看見戚穗歲從屋裏出來,背著個書包。

這個時間點,早就錯過了早自習。

所以她匆匆忙忙的咬著一袋牛奶,往公交車站跑。

江苑看著她充滿活力的背影,突然有些羨慕。

她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這種青春該有的樣子。

她回屋換好衣服,早飯準備自己煮粥隨便對付一下。

卻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她過來將門打開,看到門外放著一個保溫食盒。

遲疑片刻,又回過頭去,看到屋子裏那個,沒被拿走的食盒。

人出了客廳,左右張望一番,什麽也沒瞧見。

於是拿出手機,想給賀輕舟發一條短信詢問。

手指懸停在輸入界面上方許久,最終還是放下。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除非從這個國家徹底離開,不然她是擺脫不了過去的。

那些社交網,那些人際關系。他們想弄清楚自己的蹤跡,太簡單。

也包括她所謂父母。

食盒她最後還是拿進去了。

揭開蓋子,東西很豐盛。粥是雪梨枸杞的,甚至還煮了姜茶。

熱騰騰的,冒熱氣。

那些東西她肯定是沒有吃的,只是在桌上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