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首歌

我失眠了。

回來後我的唇角就仿佛做了永久上揚術,大腦也一直在回放所有細節。我發覺我忘了一個重要環節,出去見陸成則前,我怎麽沒想起來用漱口水,可誰又能預見他就這樣吻過來,像猝不及防的盛夏暴雨,兜頭而來下,只能放任自己浸沒和濕透。

在我想念他的時候,他一定也在想念我。

因為臨近三點時,他給我發來了消息:睡了嗎?

我說:睡了。

他沒有被我這句幼稚的戲言堵住,開門見山提議:視頻一分鐘好嗎?

我一怔:現在?

他:嗯,三十秒也行。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有些瘋狂,所以他突如其來的要求也惹人浮想。我忍不住拿他打趣:你好像有點快。

我打定他在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我問:什麽?

陸成則說:我真的認識了你,不是在做夢。

我莞爾:可我已經卸妝了,你大概會看到一個陌生人,然後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

陸成則說:不方便也沒關系。

我沒有忸怩,旋即將視頻邀請彈送出去。倒也不是欲揚先抑,對素顏的自己充滿信心,只是在想,畫皮是自悅,但如果真打算跟一個人交往下去,去偽也是真誠的表現。

視頻裏的陸成則跟平時有點不同,頭發不是打理過的狀態,蓬松,微微不羈地淩亂著,而且他還架了一副細框眼鏡,襯得臉更小了,像個大學生,高中生,很好欺負的那種。

我驚訝:“原來你近視嗎?”

甚至開始猜疑,難道他平時都戴隱形?我眼神那麽不好的嗎?完全沒看出來。

陸成則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哦,有一點,但度數不高。”

我問:“上班對著電腦才戴是嗎?”

他:“嗯。”應聲的同時還點了一下頭,好像我是他的網課教授,告訴我他在認真聽講。

我清了下喉嚨,故意板起臉:“原來跟我視頻是上班哦。”上班的心情等於上什麽,不必我再往下說。

“不是啊。”他當即摘掉,啪嗒一聲撂得遠遠的,我能聽見。

我破功笑了。眼鏡又做錯了什麽。

“不是,我發誓。”他還在解釋,眼角眉梢的笑意再無玻璃片的阻隔,濃郁到讓人忍不住地跟著擠眼。

認識他的這幾天,我的蘋果肌沒少受到過魔鬼……不,天使訓練。

我們看著對方,安靜了會。

我提醒:“好像不止一分鐘了。”

陸成則說:“再看會兒。”

他看著我的,深靜的眼神,隔著屏幕似乎都能將人引燃。

“我說,”我不自在地別了下耳邊頭發:“你確認的時間有點長了吧,還要不要睡覺了。”

陸成則忽然說:“我去拿個東西。”

“你等我一會。”

離席前他大概把手機靠在了什麽地方,剛剛被他身體擋住的背景畫面全被釋放出來,是他的床,淺灰的床品,後墻是黑色的,我極少看到人用黑色塗料當墻面,除了床頭的台燈,高處還垂掛著一只白色飛鳥形態的掛飾。

我沒有觀察得很透徹,因為陸成則很快坐了回來。

他展示了一下手裏握著的東西,全白,不大,很有設計感,外形頗似放大版的磁帶,但更簡潔,兩側包著玻璃罩:“我前兩天買了個新藍牙音箱,還沒用過。”

我沒有講話,保持微笑。

……IT男·陸——不會要大半夜跟我介紹他新入手的數碼產品吧。

特別是他長相出挑,再配上那把幹凈好聽的聲線,真的很像測評VLOG裏的帥氣男KOL。

他垂眼認真地調試設備,中途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然後露出一排皓齒:“你別這麽看著我。”

我:“我怎麽看你了。”

他空出一只手,懸空在自己臉周畫了圈:“滿臉我很無聊,你給我快點。”

我雙手扯眼角,作喪臉:“知道就好。”

“好了。馬上好。”他仍是笑,擡頭,愛惜地把東西架到一旁,最後伸出左手,看動作應該是在使用筆電的觸摸板。

片刻,有音樂響起,從屏幕那端溢過來,男歌手嗓音溫柔幹凈。

我靜下來,細聽兩句,問:“韓語歌嗎?”

陸成則淡淡一笑:“對。”

我說:“你還聽韓語歌麽?”

陸成則點了點頭,“我聽得比較雜。”

我歪著腦袋,多聽了會:“還不錯欸。這首叫什麽?”

陸成則看向我,輕盈地吐出兩個音節:“ye beo。”

看過韓劇的我不會不知道這個發音的意思,也不會不知道他放這首歌的意思:“真的假的?”

陸成則說:“真的。”

我在一語雙關,相信他應該能聽出來。

而陸成則將視頻鏡頭切成後置狀態,對準他的電腦,認證這一事實,屏幕裏放著的,的確是首韓語歌。

我搭腮:“反正我看不懂韓文。”